今天下午三点,我在方塔公园读电子书籍《1984》时,接到户籍警“汤司令”电话,说有人有事找你。我说没空,隔一会还要接孙子。他说,这时有空的话见个面,我说,好吧,你们到我家里。“汤司令”答应了,大概晓得我宁可绳捆索绑招摇过市,也不会接受他们所谓的传讯。老实说,1974年那次传讯,随之而来的十多小时的扁担绑把我整怕了,迄今心有余悸。

到家,他们来了。来了三个,一个汤司令,一个上次过年时来慰问的市局领导,还有一个姓孙的先生。后来我一直称他为小孙。小孙四十左右年纪,比较精悍,眼睛还似乎有股杀气,一看就不是个等闲之辈。

这次他们来,手里没拿慰问的春联,我起先以为他们想搬电脑,因为他们搬孙文广教授的电脑,比较频繁,至少搬了不止一台,我担心他们惯性运行,搬滑了手。不过心里想,搬就搬吧,反正一台破电脑,值几个钱,要搬就搬吧。连续搬三次,价值也不过相当于一次嫖娼的罚款,只够他们吃一顿金海华的酒水。

这次小孙唱主角,寒暄几句,马上进入主题。问零八宪章的事,还问有没有签名,通过什么渠道。我说,什么零八宪章啊,签什么名啊,你讲个来龙去脉,最好给我看一下,这样能唤起我的回忆。74年,城东派出所所长顾根生将我扁担绑,我的左手至今发伤,脑子也不好使,有些事没法记住。恐怕你也不能记住前几天吃的食物吧。再者,我的签名太多了,也不知哪次签名。我还说,你们要中立啊,不要一头加入党派的纷争,卷入政治的旋涡。

小孙说上面有你的名字啊。我说,你能证明那名字是我吗?你说话要有证据,我可没有义务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陆文的名字没有专利,任何人都可以用。上次,某网站有篇文章叫《剥开中共的画皮》,难道你也可以说是我写的。他哑口无言,不过我晓得他们其中一个身上的录音机肯定在转动。想到这个,我呵呵笑了。我说,调查时最好带个证据或者文本,不要空口说话,要是上门讨债,不带欠条你说行吗?小孙叫我回忆,我说,也不能肯定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签名,你按照我说的,说陆文记不清了,跟上面汇报。多大的事,值得这么紧张,又没人有能力抢夺你们的江山。我58岁的年纪,更对你们的政权没有兴趣,我要紧写我的小说呢。小孙蛮尴尬,市局领导在旁边陪笑,汤司令完成了向导的任务,不说话。

我原以为,他们也像其它地方的国安传讯网友那样,给我笔录、拍照,所以打算他们这么做时也掏出手机帮他们三个拍照,并录音。他们不这么做,让我大失所望,使我的手机处于闲置状态。我只好掏出手机,做了个拍照的姿势,对他们讲,你们不这么做,我也不能这么做。不瞒你们,我原打算叫你们填会客单,写明来访的事由呢。

他们三个态度极其平和,一无敌对情绪,有点像例行公事的样子,反而我极其冲动,我想,这大概是文革的后遗症。一有事,就激动,扁担绑时更激动,还破口大骂。我担心冲动时,被高血压病夺了性命,于是当众服下了降压片。他们其中一个说,服药要有时间,我说,一激动我就吃,就像吃炒黄豆。汤司令关切地问我上下压,我说上压150,下压95.他说,他也有高血压,一副同病相怜的样子。我说,父母死于高血压,弟弟死于高血压,我也说不定死于高血压。死于高血压,或许是陆家的宿命。除非今天跟你们去,死于谢桥宾馆(当地拘留所),才能逃脱这个注定的命运。他们要紧说,哪里,事情没这么严重。

四点钟接孙子,时间还早,他们一时不想离去,为避免冷场,我又继续像以往那样诉苦,重点当然仍然是扁担绑。我说文革至今,政权没更迭,政府理应为过去的错误买单,向我道歉,给予赔偿。他们呵呵笑,稍微安慰了几句。接孩子还早,我继续诉苦,我家苦大仇深,父亲拖黄鱼车的,母亲拖板车的,按理是共产党的社会基础,你们不让我入团,不让我入党,让我一直徘徊在革命的外围。我多么想参加你们的队伍啊!你们为什么当初不让我革命呢?

三点四十分他们离去,看来凭录音可以向上面交差了。在此,我祝愿他们三个好运!全家幸福!

今天顺便声明一下,交流沟通是必须的,但不要贼头贼脑。天知道鹿死谁手,当心政治清算!要是贼头贼脑,我要告诉胡锦涛:死于高血压,不如死在拘留所。反正命一条,啥时候要,啥时候拿去!

在此,再一次强烈要求释放刘晓波!释放我的兄弟、我的同道!零八宪章万岁!

江苏/陆文

2008、12、23 下午五点勿笔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