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养有两只乌龟,时间长达二十年了。起先买了一只,后来生怕它孤单,又买了一只,刚巧一雌一雄。它俩小手掌大,放在一只陶瓷盆里,清水半淹,让其滋润,平时给点螺蛳小鱼小虾之类的食物。刚养几天比较骚动,大概环境不熟悉的缘故。缩在乌龟壳里的头不时伸出来,挪动身子也比较勤快,给了食物,尤其大量食物之后,神态举止又显得祥和起来。给人感觉,只要有吃的,哪怕没有奖金,延长退休年龄,它俩也能安于现状。

后来的表现出乎我意外,比如,有一次我亲眼看到雄龟爬在雌龟背上,我误以为它俩想寻欢作乐,谁知它俩靠在盆边,雄龟两只后脚站在雌龟背上,两只前脚尽力沿着盆壁往上爬,伸出的龟头还东张西望的,显然有搭龟梯越盆翻墙的嫌疑。连续三次,雄龟均立脚不住,从雌龟身上滚了下来。我哈哈大笑,觉得盆壁固若金汤,维……稳不会若乌龟想像的那样吃力。可隔了二天,雄龟不见了,我在院子里找了五六分钟,才发现它躲在几只花盆的夹缝里。奄奄一息,样子像饿昏了似的。将雄龟放进盆,想想不妥,又换了一只陶瓷缸。缸中放了只碎鸡蛋,又放了三条小鱼,片刻功夫,端的是风卷残云,缸中食物便被它吃得一干二净。

自此太平了四五年,它俩的外表也显得比以往平静,吃吃食物,晒晒太阳,望着插入云天的高墙无动于衷,有点像《肖申克救赎》电影中的主角,似乎安贫乐道,乐天知命,乐于接受主人的摆布。

一晃多年,它俩的身子比以前大了足有一倍,食量也大了,基本来者不拒,仿佛活着的目的只是为了吃喝。不过却是表象,比如,饭后之余,它俩的性活动在四五月间比较频繁,且不惧第三只眼晴的窥视。首先雄的追逐雌的,打情骂俏,摩肩接踵,前戏做足后,雄龟爬在雌龟身上,两只前脚死命地抓住雌龟背部的两侧,并且还咬住对方的颈皮,龟肚则用力地拍击雌龟的背后部,溅得水花四散,雌龟摆动不已,目的显然使它欲仙欲死,乐不思蜀,动作之强烈以及幅度,略逊于周叶的车震,根本不管哪怕在主人的强力撮合下,没有结婚证,也是不能非法同居的。起先我以为它俩思子心切,才如此地举行性交媾,可第二年发现缸中龟蛋破碎,血肉全无,仅剩卵壳,才明白它们已明白在囚禁的状况下,生殖是没有意义的,因此才心甘情愿进行了计划生育。这种决绝的反抗,吃掉子孙的反抗,宁可断子绝孙的反抗,让我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衣食无忧,且长寿,还不需要房屋按揭贷款,它俩理该满足,感到幸福,说一声长在红旗下,泡在甜水里。唉,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对抗,使我养宠物的热情跌至谷底。

尽管过着龟一般的幸福生活,两龟依然蠢蠢欲动,唯恐天下不乱。前几年住在我家隔壁的王朝阳老太,我们简称为朝阳大妈,在院子里忘我地跳街头舞时,两龟也着实兴奋了一阵子,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得意忘形时,身子还翻了个肚朝天,那模样似乎以为陈胜吴广已经来临。随着音乐节奏,两龟甚至直立起来,前脚鼓掌,就像厚颜无耻的孔府迎接下一个统治者。

朝阳大妈歌唱内容改变之后,它俩比较落寞,有时一动不动,不吃东西,似乎在绝。拾,有时顺着缸沿悠闲散步,有时突然激昂起来,快速前进,没完没了,仿佛油。行,仿佛氏。萎,头颈也跟着高昂起来,仿佛在呼喊“龟权不等于生存权”。我吃不消它俩作乱,连忙打开手机,念“紧箍咒”,不,放“大悲咒”,它俩才渐渐平静,回复到屁民平庸的生存状态。

江苏/陆文
2016、6、25

文章来源:博讯陆文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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