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迫害者,而犹太人是受害者,这在当今德国社会的历史见解中几乎是无庸置疑的。然而,作家塔吉斯·伍格(Takis Würger)于 2019 年所出版的小说《史黛拉》(Stella)中,描述了一名成为纳粹同路人的犹太女性,其创作手法踩到了德国民众的红线,因而引发了广大的争论。

作家塔吉斯·伍格。图/维基共享资源

真实人物故事改编

此书取材自历史事件,并涉及了真实人物──与书中主角同名的史黛拉·高适雷格(Stella Goldschlag,后改名为 Stella Kübler)。小说叙述,身为犹太人的主角为了不让家人被送往集中营,答应与纳粹合作。史黛拉于 1940 年代泄露了同胞的藏身处,进而害死了数百名柏林的犹太人;她因此获得了“金发毒药”(das blonde Gift)的称号。

事实上,史黛拉的故事已被多次改编与撰写,如其中学同学彼得·魏登(Peter Wyden),早在 1993 年便以传记形式叙述了她的生平;此书为伍格提供了重要的创作素材。

尽管相关资料与文献看似充足,却有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史黛拉的父母之后仍被送往了奥斯威辛集中营,她却持续与纳粹合作。随着史黛拉 1994 年于佛莱堡的住处跳楼轻生,谜团的真相也从此石沉大海。

小说出版即引爆争议

尽管将犹太人描述成纳粹同路人会引起众人关注,但只要有凭有据,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德国社会并非抱持着“绝对不可批判”的态度面对这段历史,伍格的《史黛拉》之所以在德国引起争议,是因为他在小说中处理这段历史的方式。

图/维基共享资源

伍格在书中为史黛拉虚构了一段爱情故事,并以此为主线:来自瑞士的男主角费德里希在柏林遇见了化名为克莉丝汀的史黛拉;由于男主角家境富裕,两人在战时不仅下塌高档饭店,还过着衣食无缺的丰足生活。

尽管小说本是虚构的,但犹太人作为纳粹同路人的题材已经相当地具有争议性,而伍格仅将之包装成一个爱情故事,令许多人感到过于轻率与肤浅;尤其德国社会往往以严谨的态度面对纳粹与犹太人屠杀的历史。

事实上,伍格曾在以“调查报导”为名的《明镜周刊》(Der Spiegel)担任记者,因此在事实的判断上应该的出错率应该相对较低;问题可能纯粹出在其写作方式(有人认为,他是故意制造争议,使自己成为镁光灯焦点)。加上出版此书的卡尔·汉瑟出版社(Carl Hanser Verlag)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众家媒体的评论言词犀利,如《法兰克福汇报》(FAZ)便将《史黛拉》形容成“战后德国文学史上最糟的书之一”,其他媒体也毫不留情:

《新苏黎世报》(NZZ):偏偏是名声响亮的出版社,却出版了这般纳粹媚俗作品,着实令人作呕。
《南德日报》(Süddeutsche Zeitung):伍格的《史黛拉》令人厌恶,完全是对于真实过去的污辱。在犹太人屠杀的历史书写上,其完全失去了道德与美学的分寸。
《日报》(taz):《史黛拉》是一种欺骗,亦即文学诈欺。这本书以小说名义贩售,却难以定义其真正的文类。与其说是半虚构的历史创作,它更像是在以粗糙的手法消费历史。

史黛拉·高适雷格。图/维基共享资源

历史事实 vs. 写作自由

文化评论家西格里·洛夫勒(Sigrid Löffler)称此类作品为“二手犹太人屠杀文学”(Secondhand-Shoah-Literatur),亦即非纪录式地叙述史实,而是以半创作或全虚构的方式书写犹太人屠杀的历史。她并不否定这种写作方式,且认为借此仍能产出极具品质的作品。

文学评论家卡斯腾·欧特(Carsten Otte)则明确地表态认为,若牵涉了一段壮阔、重大、惊人或动人的历史(史黛拉.高适雷格的故事正属于此类),作家便该尽可能地陈述事实。

尽管批评声浪排山倒海而来,德国各地仍有书商认为,这是作家的写作自由。他们在《书业周刊》(Börsenblatt)上连署声援伍格,并明确表态:“我们会继续推荐与贩售《史黛拉》,并举办阅读活动,与读者一同讨论此书。”

于此同时,伍格也马不停蹄地着手他的下一部著作,且同样着重在纳粹历史;他计划书写集中营生还者诺亚·克利格(Noah Klieger)的生平故事。面对记者问到对于纳粹历史如此执著的原因,伍格说道:“因为我是德国人;换句话说,我是加害者的后代。”

执行、核稿编辑:林欣苹

来源:换日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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