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带来了恐慌,而恐慌在加深人们之间的隔离。很多城市开始要求必须在公共场合戴口罩。这看上去是为了肺炎的防控,实际上带来的是权力的滥用。

昨天广州有未带口罩的市民被拖下地铁、被喷辣椒水。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戴口罩,也许因为没有买到,也许他们并没有看到必须戴口罩的通知。可是不管怎样,他们出门的权利都不应该被剥夺。政府还有很多方式可以鼓励市民少出门,在公共场合戴口罩,比如确保每个市民有口罩,给不出门的市民发放奖励金。

网上还有视频是一群人封了在家自我隔离的人的家门。湖北人在外地被驱赶,无处可去。这很可怕,应对肺炎的方式不应该是人防人。与此同时,有人在努力打破隔阂,他们主动为在外地的湖北人提供住处。

在封锁中建立信任和联结并非易事。昨天有个记者问我会不会考虑去跟别人交流,我回答说不知道。整个城市都被沉重的氛围笼罩着,身处其中,我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不敢随意去和人沟通。封锁让人们的生活进入原子化的状态,失去和他人的联系。

然而人们并不甘于现状。昨晚八点左右,窗外响起呼喊声,大家一起开窗喊“武汉加油”。这个集体的呐喊是一种自我赋权,人们从中寻找联结,从中获取力量。

人们在家里大喊“武汉加油”视频截图

昨天的晚餐是自助小火锅。晚餐后,我照常和朋友们聊天。每天聊天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很快会变得无话可说。于是,我们决定大家要轮流分享秘密。北京Bcome小组创作了《阴道之道》(中国版的阴道独白),里面有句台词是:“我们不说的东西会成为秘密,这些秘密将产生羞耻、恐惧和神话。”

我们说到一些独特的生活习惯,比如有人说自己不喜欢洗澡,有人讲到自己和家人的关系,家族的秘密等等。我们还聊到自己都交过哪些智商税,买过的神奇物品,有人买过辣椒膏,声称可以减肥的东西,抹在身上会发热。当然,我们无可避免地聊到了肺炎,大家分享了自己看到的一些信息,说到一些在维持城市运转却被忽略的群体。我决定去了解这些人的需要。

这几天我的生存焦虑已经慢慢消除。尽管我在试图每天走得更远,可是如果我不和这里的人发生联系,我能走得再远又有什么意义?社会参与是人的重要需求。人们需要在社会中有自己的社会角色,可以发挥自己的社会价值,为自己的生命赋予意义。

我要在这座孤城中重新寻找我的位置。尽管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很多资源和人脉,也没有车,行动空间会受限。不过昨天我看到有人骑共享单车,想到我也可以骑单车出门。

1月27日的晚餐

今天武汉的天气终于放晴有了阳光,犹如我的心情。出小区看到的人多了一些,有两三个社区工作人员,他们似乎在做排查,说是要检查外来人员。我问一个大姐她们是否有发口罩,她说没有,另外一个男的赶快过来说有的。

接着我访问了8个环卫工,六个女性,两个男性。他们大概每天工作七八个小时,工资约两千三四,税后不到两千块。

我问到肺炎期间他们的工资是否会有变化,有人说春节有3天是双倍工资,有人根本不了解。

他们现在每天能领到84消毒液、重复使用的劳保手套,没有一次性手套,普遍缺口罩。情况好的可以一次发20个口罩,用完再领;最差的自封城以来只发了2个口罩。

他们都很善良,有的人没有一次性医用口罩,用围巾把嘴包起来。我把出门备用的三个一次性医用口罩送了出去。他们中有人说话有口音,我听起来会费劲,有个大姐忍不住要摘下口罩,又很快戴回去。有人自己备口罩,说“为了家人,为大家,为国家”。

我问到他们的家人是否会担心,有个大姐说肯定担心,她已经和儿子媳妇分开住,他们不出门,她会买东西送到门口,自己心里也慌,心理压力大。

他们拿着微薄的工资,没有基本的防护保障,却还在坚持工作。我们真的值得他们的坚持吗?

环卫工人的手套

我还去了一个便利店,早上5点开门,晚上11点关门,1天发一个N95口罩,比较缺酒精,现在主要是接X了么订单。

我要让自己成为一个联结点。所以我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发出来,欢迎大家加我。如果你在武汉,也想为打破封锁出一份力,我们可以一起为那些被忽视的群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你在外地,想捐一些口罩等必需的物资,可以寄给我,我可以出去派发给需要的人。让我们一起形成一个网络。

超市一角

来源:Matters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