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

小心翼翼地生活是反人类的。

每天花很多时间做一些防护措施我有点厌烦。每天要保证通风,前几天天气阴冷又担心感冒。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日常生活并没有那么讲究。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对食物的态度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食物尚且如此,对衣物就更不会那么在意。如果不出门,我会好几天不洗头。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过度清洁,这两天就没有拖地。

昨天的晚餐是炒土豆茄子加稀饭。我感到很疲惫,不太有胃口,做完晚饭半天我都没有动筷子。这种疲惫感更多的来自心底深处的无力。

1月29日的晚餐

晚上和我的朋友们聊天的时候我们都感到能每天这样聊天是多么奢侈。大家讲每天自己的生活,有人昨天开始运动,有人开始学习。有人表示平常并不觉得想出门,现在每天都想出门,因为它变得珍贵,害怕有一天就会不再能出门。有个朋友担心断粮,于是每顿饭都努力吃饱。

我们聊到河南很多高中生都要复读,面临极大的压力。很多大学老师上课照着课本念,有的则闲聊。大家纷纷表示大学对我们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并没有帮助,甚至很多人都很难获得友谊。我们谈到理发店、美容院对女性顾客的套路,他们通过贬低外貌让女人产生危机感和焦虑,从而让她们无法离开。

大家都感到忧虑。这场疫情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有人找工作的计划被打断,有人学车的计划不得不搁置。每个人都还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战胜无力感很难,或许我们要做的也不是战胜它,而是找到和它相处的方式。尽管我在努力地让自己行动起来。可是每天看着确诊的数字不断增加,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弱。可是我依然要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我还是要出门。

1月30日花圈店开门了

今天天气阳光明媚。我要认识更多的环卫工,倾听他们的故事。

碰到镰大姐的时候,她在去上班打卡的路上。我说想要了解一下环卫工的情况。她说让我等一下。她打完卡后去拿工具,我们就边走边聊。

镰大姐今年65岁,做了8年环卫工,没有社保。每天11点上班,她早上花半个小时走到打卡的地方。镰大姐说她不敢在路上骑车,担心撞到别人要付医药费,走路比较稳当。镰大姐是农村人,8年前因为帮儿子带孩子来到武汉,就再也没能回家过春节。

镰大姐有两个儿子。长子是司机,给人送菜。她丈夫、次子和儿媳都是环卫工。她的次子和儿媳以前在酒店当过服务人员,没有社保。因为环卫工有社保就做了环卫工。她丈夫是个残障人士,驼背比较严重。次子的孩子8年前出生,她和丈夫就到武汉来帮助。她和儿媳就错开上班的时间,儿媳上早班,她上中班,以保证有人照顾孩子。

他们老两口单独住,说是为了不看别人眼色,减少日常生活的争吵。他们一个月房租350,房子里有一个床和一个柜子,没有更多的落脚地。他们和另外四户人家共用一个灶台和厕所。

武汉的废弃口罩垃圾桶

封城以来,街道给镰大姐发了5个口罩。封城后,镰大姐买了萝卜、红菜头、包菜,说别的菜太贵了。镰大姐说现在出门也担惊受怕,但只能听天由命,因为如果不工作,一天要扣150块,而她一天的工资也就70块

镰大姐的弟弟打电话问候她,说他们都不敢出门啦,镰大姐说上面没有通知,我们就要工作。有个路人跟她说你们不怕死,她说怕死也没办法,谁让他们不是正式工。她说现在在工作的环卫工大都是临时工。镰大姐平时就很少跟别人讲话,现在就更少了,她说对别人不好。

我和镰大姐分别的时候,昨天的大姐也过来搭话。我认识她们,她们认识我,感觉真好。

路过花圈店,它竟然开门啦,莫名地开心。腰花面店也还在开门。腰花面店的老板是南昌人,也是被困在武汉。我问老板有人点外卖吗,他说很少。我说那你怎么还开门,他愁云满面地说在家要睡出病啦

1月30日腰花面店

我去了超市一趟,蔬菜的菜架上还剩一些青椒、土豆、红萝卜和菇类,米面的架子满当当的。奇怪的是,放盐的那一层是空的。在超市遇到一个戴着口罩,头上套着塑料袋的男人。菜市场下面有一些人在摆摊卖菜,品种还算丰富,有活鱼、新鲜的藕等。我买了3个玉米。菜场门口摆着一个“废弃口罩,投放专用”的垃圾桶。

我去了药店,药店门口摆了桌子,不让人进入,只能告诉导购员需要买的药物。药店里有口罩买,19.8一包,一包10个,每人限购两包。有一对夫妻在门口问有没有口罩,男人待着离门口比较远的位置,女人说:我发现你每次到人多的地方都躲到一边

还看到一个妈妈带着孩子在充满阳光的院子里玩耍。有一瞬间我感到一切如常,似乎忘记了封锁。

1月30日的超市一角

来源:Matters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