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酿成的“一杯苦酒”?

1903年7月,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后又移到英国伦敦)举行第二次代表大会。在投票选举党的中央机关时,拥护列宁的一派获得多数选票,从此他们就称为“布尔什维克”(俄语多数派的音译); 反对列宁的一派获得少数选票,就称为“孟什维克”(俄文少数派的音译)。这两个派别共处在形式上统一的社会民主党内,直到1912年在捷克首都布拉格召开的第六次全俄党代表会议上,孟什维克被驱逐出党,布尔什维克正式成为一个独立的政党,名称改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1918年3月,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举行第七次代表大会,将党的名称改为“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简称俄共(布)。1925年,俄共(布)举行第14次代表大会,将党的名称改为“全苏联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简称联共(布)。1952年,联共(布)举行第19次代表大会,更改党名为“苏联共产党”,简称苏共。

苏联解体三年后的1994年,前苏共中央书记、政治局委员、宣传部长亚历山大.雅科夫列夫出版了他的一本著作《一杯苦酒——俄罗斯的布尔什维主义和改革运动》。1998年作者对该书又作了不少修改,1999年由新华出版社出版了中文版。作者说他这本书是他“多年思考、怀疑、踌躇和苦恼的结果”。他把书名叫做《一杯苦酒》,意在表明他回顾苏联的历史犹如在品味一杯苦酒。作者在中文版《致中国读者》中指出:

“思考中的俄罗斯越来越清楚,国家面临严峻、实质上是悲剧性的挑战: 要么是慢慢地死亡,要么是新的流血牺牲(仅仅这个世纪,俄罗斯由于战争、饥饿和镇压就死亡了六千多万人,进行了三次革命,人民经历了轮番不断的战争——日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国内战争、芬兰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阿富汗战争、车臣战争)。

“如果说本世纪我国的所有政治体制都已遭到了破产,那么今后将怎样生活?

“合理的出路只有一个: 放弃革命,走改良之路,痛苦的、缓慢的、在过去曾不止一次地遭到否定和扼杀的改良之路。”

“我们需要一个伟大的俄罗斯,但这种伟大不是靠帝国的野心和军事实力,而要靠人民的美德和生活的质量。俄罗斯只能在自由的条件下,在法律至上和人的权利高于国家利益时才能达到这种伟大。”

雅科夫列夫曾是戈尔巴乔夫的左右手,他在这本书中明确表明他反对苏联的布尔什维主义,主张社会民主主义。当时在苏联像他这样弃暗投明的高层人士不是个别现象,他不过是一个代表人物。问题是,为什么在苏共长期执政下,雅科夫列夫等人会对苏联社会和苏共党内状况在开始时感到困惑和怀疑,后来又感到失望,最后转变成为苏联体制的反对者?

苏联体制的弊病就连毛泽东也很清楚,他说:“斯大林严重破坏社会主义法制这样的事件在英、法、美这样的西方国家不可能发生。”(《邓小平文选》第二卷第333页) 胡乔木在讲述毛泽东当年的心情说:“苏联揭露的斯大林的统治,其黑暗不亚于历史上任何最专制暴虐的统治。毛主席日思夜想就想走出一条比苏联好的路子来。”(《作家文摘》1999年1月12日) 毛泽东这条“比苏联好的路子”是什么呢?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及“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结果不仅没有改弦易辙,反而向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结出的苦果至今尚未消解殆尽。

那么,这杯苦酒是谁酿成的呢?

《一杯苦酒》第二编《布尔什维主义》开篇一针见血地指出:

“任何一个思维健全的人不可能不明白,凡是布尔什维主义一经确立的地方,就必然出现诛除异己、血腥镇压、精神扼杀和政治迫害等现象,而超乎寻常和冷酷无情的党和国家的垄断压力更使人们透不过气来。所有这些耽误了社会历史的发展,拉大了与世界文明进程的差距,败坏了道德风尚,丧失了固有的传统。

“千百万人民就是在这样的制度下度过一生的,他们在此学习、工作、养育后代; 他们受尽苦难也得到过欢乐; 他们心理上无法接受这样的论断: 他们这一生似乎是枉然徒劳地虚度了年华。

“可以也应该理解他们。对于国家及其各族人民来说,所发生的一切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大悲剧。

“但是极权制度还远非是国家及其人们生活的全部内容。布尔什维克主义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却是卑劣的一部分,它在人民的身上留下了血痕。

“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国人民将会知晓: 数以亿万计的资金被罪恶地滥用于军备竞赛、对外冒险、为别国提供军援; 滥用于无任何意义和效益可言的土壤改良计划和谁也不需要的民防建设项目; 滥用于搜捕和迫害‘人民的敌人’。

“我国人民也将知悉无视发展农业和轻工业的行径以及其它使国家落后、人民受苦遭殃的许多事实。

“时间要求老老实实地回答以下一些问题: 社会的崩溃在何种程度上是过去罪迹昭彰的党和国家黑手党肆虐的结果; 在何种程度上是政治和意识形态偏执狂热的结果; 而在何种程度上又是我们全体殷勤地参与了恶行的结果。

“不要逃避现实——正是我们自己泯灭人格和良知,冷酷无情地中伤戕害并将子弹射向了与自己相仿的人们; 是我们告发了邻居和同事; 在党的会议或别的集会上,或通过报刊、电影和戏剧舞台,揭发了那些‘思想不纯分子’。

“难道不是我们曾被迫宣誓效忠,作出被称之为自我批评的种种悔过?

“有人会说:‘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也许不是你。但是大家都有份。

“应该议论一番破坏经济并对个性实行精神压迫的畸形的国家体制和官僚专制制度之所以形成的政治决策方面以及社会道德方面的诸多因素。

“但是同样应该不忘自己,不忘那泯灭个人良知的种种罪孽。

“布尔什维主义既存在于制度之中,也存在于我们中间。

“难道是外星人在我们土地上散播仇恨?”

雅科夫列夫在该书写的第一句话便是:“只要我们仍是奴才,只要我们还没有挺起腰板昂起头,布尔什维主义就不会死亡。”

他接着问道:“布尔什维主义来自何方?”

他试图找出原因,他说:“对那些真诚地寻找真理、不断地怀疑并一再检验自己得出的结论的人进行指责,未必是合理的。

“如果一个学者开始把自己的发现认为是圣人的启示,而把自己看作是救世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克思主义正是发生了这种情况。

“可是,说实在的,我所感兴趣的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批评,而是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国恰恰走上了马克思的社会救世主思想的道路,而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在政治垄断和意识形态神话的基础上形成了军事官僚专政,剥夺了人的一切财产和权利。而这种专政在生活的所有领域里都显示出了它的无能和缺乏适应力。

“这样一来,俄罗斯在很多方面错过了20世纪,大大地落后了。”

雅科夫列夫作为苏联体制的知情者,对苏联体制的性质洞若观火,对苏联社会的分析切中肯綮。所以他在书中斩钉截铁地得出一个结论: “在数千年的文明史中,任何人、任何地方、任何时刻都不能依靠暴力建成一个人们赞许的社会,因为暴力只能产生暴力。

“无论鞭子还是棍棒、囚禁还是恐吓,都培训不出道德和自由。”

对上述论点,作为庙堂之下的吾辈小人物多数当然能理解,但对高居庙堂之上的一些大人物来说,让他们完全理解并接受是不可能的。

两条牛的另类解释

社会主义: 你有两条牛,自己留一条,送给邻居一条。

共产主义: 两条牛都送给国家,国家也许会给你一点牛奶。

帝国主义: 你去抢别人的牛。

无政府主义: 你的邻居打死一条牛,抢走另一条牛。

法西斯主义: 你的邻居开枪把你打死,把两条牛全部抢走。

资本主义: 你卖了一条公牛,买了一条母牛。

荀路 2018年7月初稿,2020年3月修改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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