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警察与黑人之怨(下)

这里接着把林达的文章最后部分转摘给大家:

面对这样的一团混乱,人们怎么能轻易就给这场暴乱贴一个“反抗”的标签,认定它就是“黑人争取种族平等的斗争”或者是“阶级斗争”呢?

从这场暴乱开始,直至暴乱之后很久,无数黑人都为此感到沮丧。他们和许多其他族裔的人都看到,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黑人在这场暴乱中被事件本身导致进一步公开分裂。黑人当然并不都是暴力的参与和支持者。刚才提到的那个卡车司机,在生命处于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一名素不相识的宇航工程师在电视中看到后,冒着生命危险开车赶到现场。他是在三名黑人的帮助之下,才得以把重伤濒临死亡的司机救出,并且送往医院的。……还有许多对审判结果不满的黑人,在审判之后聚集在他们的教堂里,举行和平的抗议集会,并且在暴力发生时祈祷和平。

……

然而,凡是支付了高昂代价的历史事件,都不应该只是一道一抬脚就能跨过去的门槛。如果人们至多是像被绊了一跤,掸掸尘土,头也不回地就奔向前去,连一点真正的教训都没有得到,那么人类所付出的生命、鲜血、尊严,不是太轻贱了吗?在这里,大家都认为,这么大的事件显然不应该简单地就被时间的河流冲刷干净。……而当人们想去理出教训的时候,又很难完全脱开自身的局限性。我们看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属的种族、阶层、经历,等等,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我只希望你在开始了解美国种族问题的时候,对问题的复杂性和解决这个问题的艰巨性,有一个最初的概念。对于这个问题,最大的杀手莫过于“简单化”了。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美国黑人的历史轨迹:

美国黑人现有四千万,约占美国总人口13%。他们大多是自16世纪以来被殖民主义者从非洲贩卖而来的黑人奴隶的后裔。

第一批来到美国的黑奴,于1619年由西班牙人贩运到南卡罗来纳。到18世纪初,13个英国殖民地共有黑人奴隶六万人,1776年美国独立时增加到50万,占全部居民的20%。第一次世界大战前,80%的黑人集中在被称为美国“黑人地带”的12个南部州,主要从事农业劳动。后来,黑人逐渐向美国东部、北部和西部工业城市迁移。目前80%的黑人住在黑人聚居区。黑人人口达百万以上的城市有纽约和芝加哥,50万至100万的有洛杉矶、费城、底特律、华盛顿等。

如今,黑人在美国社会地位仍然比较低下,生活比较贫困。美国约有三分之一的黑人生活在贫困线,失业率比白人高两倍,工资也比白人低。而且黑人的离婚率和非婚生育率高,单亲家庭多,其中相当部分是贫困户。特别严重的问题是黑人青年犯罪率高,据统计,全国被判刑的重罪犯人中,有一半是黑人男青年。吸毒和艾滋病也是困扰黑人的两个新问题。总之,美国黑人社会依然是贫困落后的代名词。

从历史上看,美国黑人为争取自由平等曾经历了漫长的奋斗历程。南北战争后,美国黑人的社会地位开始有所提高。1865年12月生效的宪法修正案第13条在全国废除了奴隶制。1866年4月美国国会通过了第一个民权法。1868年7月获得各州批准的宪法修正案第14条,使黑人正式成为美国和各州的公民,并享有相应的公民权利。1870年2月经各州批准的宪法修正案第15条,则保障黑人享有选举权。与此同时,一些黑人还进入政府部门担任公职,过去南方各州的“黑人法典”和奴隶法被废除,制订了黑人公民权利法。

1909年有色人种协会成立,对黑人民权运动又是一个促进。1954年联邦最高法院在布朗案中裁决公立学校中的种族隔离违宪。1964年实施的民权法禁止在使用联邦政府经费方面和公共设施场所实行种族歧视,并设立了一个就业机会均等委员会。可是,直到1965年投票权利法才在法律上最后清除了黑人行使选举权的障碍。

1960年代在著名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的领导下,黑人争取民权运动更加波澜壮阔。然而在马丁.路德.金被暗杀后,黑人民权运动陷入低潮。但是,美国种族矛盾却并未减少。1992年发生在洛杉矶的种族骚乱,不过是种族矛盾激化的一次大爆发而已。

难怪林达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说:

对于我们来说,在看到美国这样一个种族纷杂的浓缩小世界的时候,也终于认识到,美国在长期的种族矛盾中所反映出来的问题,不仅是身置其中的我们无法持一个袖手旁观的态度,就是对于所有美国之外的人们,也无法完全以隔岸观火的轻松好奇心情,对待这些看上去似乎是毫不相干的问题。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各个族裔以及他们所携带的各种宗教文化习惯等等,甚至他们所寻求的自身利益,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一分钟发生着类似的矛盾和冲突。从波黑战争到非洲图西族和胡图族之间空前野蛮的种族杀戮,几乎不胜枚举。从人类的许多战乱中,都有一颗种族矛盾和文化冲突的坚硬内核隐含其中。而这个世界的人们还在越走越近,叫人看着多少捏把汗。至今我们尚不知道,人类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对付这样一个越来越小的地球和越来越近的距离。所以,美国民众现在先行一步所面对的种族问题,就无疑显得意味深长。

1994年8月,美国一本名曰《正态曲线——美国生活中的智力和阶级结构》的畅销书宣称,种族之间存在着智商差异,美国黑人的平均智商比美国白人低15个百分点,而亚裔美国人(日裔、华裔、韩裔)的平均智商则高于美国白人。

该书作者认为,智商高的人一般都能在社会上取得成就并获得较高的经济收入,而智商低的人一般都无所作为并处于社会低层。贫穷、早孕和犯罪大都发生在这个阶层。因此,他们主张削减和取消一些社会福利,取消鼓励企业雇用少数民族的资助性措施,取消为贫困儿童提供学前教育计划以及其他各种社会救济计划,因为这些措施除了鼓励智商低的人繁衍后代外没有别的好处,它们只能浪费社会财富。

这种思维反映了种族歧视在美国还有相当大的社会基础,黑人要想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任重而道远。

美国黑人犯罪率大大超过了白人,这是因为他们的经济状况和教育程度所决定的,同种族本身无关。美国黑人占总人口的13%,但与白人的凶杀比例为5:4,抢劫为5:3,强奸为10:9。这种情况容易导致警察在执法过程中对黑人采取“另眼相看”的现象,给人一种种族歧视的倾向。

警察与有色人种公民的关系紧张,这是美国警民关系的一大特点。从历史上看,美国警察就和少数民族尤其是黑人有着很深的积怨。两者在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如在1917年一1919年之间、1941年一1943年之间和1964年一1968年之间三次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就是明证。而这些冲突又都是因为警察在执法时对黑人公民严重地处置不当而引起的。

结果是黑人对警察普遍抱有反感态度。手头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些资料可以说明这个问题,时间虽然远了一点,但基本情况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在美国,许多社会科学方面的问题都是通过民意测验来寻求论据的。对于警民关系,美国司法部也进行过名目繁多的民意测验。在一份1977年出版的美国司法部《警察和公共舆论》中,有一份美国公民对警察工作的评价,其中有这样的数字:

在10872109名白人中,回答好的为47%,一般为37%,不好为9%,不知道为7%;而在4514226名黑人或其他人种中,回答好的为27%,一般为50%,不好为19%,不知道的为7%。

在同一本资料中,还有一份《就人种而言对警察需要改进工作的看法统计》,从中可以看到,有65%的白人和75%的黑人认为警察工作是需要改进的。由此,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警察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可以看出黑人对警察的意见比白人要大这一事实。这个问题在其他栏目里也有反映。如在“要警察在接到报警后立即反应和行动”一栏里,白人的比例数是12%,而黑人的比例数则高达20%;在要求警察“增进礼貌、改进态度”一栏里,白人的比例数是7%,而黑人的比例数是12%;而在“不要有歧视”一栏里,白人的比例数是1%,黑人的比例数是4%。

在美国,因地区和城市的不同,警民关系也是不同的。1977年,美国司法部在亚特兰大市和克利夫兰市进行调查统计后发现,两市的居民对警察的看法存在较大的差距。在亚特兰大,对警察看法不好的人数比例是28%,其中白人占13%,有色人种占15%;而在克利夫兰,对警察看法不好的人数比例高达44%,其中白人占15%,有色人种占29%。

1980年,美国的《新闻周刊》在对警民关系进行民意测验后发现,有44%的黑人应验者认为警察是不友好的,甚至是残忍的。

美国警察与黑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有许多是小问题积累而成的。例如,警察在和黑人公民接触时常常不叫对方的名字而叫他们的绰号,而这些绰号又都是包含着对有色人种的贬低的含义。“巧克力糖”、“黑鬼”就是警察常常用于叫住黑人行人的称呼。这些绰号,很能刺伤黑人的自尊心,于是,后果就可想而知,双方十有八九因此会发生冲突。

还有一个令黑人感到不满的现象是,警察常常不能一视同仁地为民众提供服务或执法。它的具体表现在于以下三方面:

一是巡警在巡逻时表现出来的对于有色人种群众不愿为他们提供服务的情况。许多黑人说,警察在提供服务时,对白人的服务水平要高于对黑人的服务水平。在华盛顿,有黑人市民指责说,警察部门给予他们的都是劣质的服务:经常把一些水平低或修养差的警察派到有色人种集中居住的地域去工作。

二是警察在进行拘留、逮捕时,喜欢拘捕有色人种,尤其是黑人。

三是警察在使用致命的暴力时,常常使有色人种群众“优先”受到伤害。在人们指控警察过多过分地使用致命暴力的同时,常常发现在被害者中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占有很高的比例。

在一份《芝加哥市警察开枪射击市民的统计表》中可以看到,1978年,芝加哥警察在逮捕每一千个暴力犯罪分子的过程中,对白人罪犯开枪的比例数是0.56%,而对有色人种罪犯的开枪比例数则是0.88%。警察在逮捕普通犯罪分子时,对白人罪犯开枪的比例数是0.29%,而对有色人种罪犯开枪的比例数则是0.72%。

对于警察在拘捕中经常开枪射杀罪犯的问题,警方辩解说,这是因为警察在执法过程中有很大的危险性。在美国,因为许多人手里都拥有枪支,所以使得警察在执法时经常遇到危险。美国每年都有一些警察死于罪犯的枪口之下。据美国联邦调查局1985年统计,仅1982年一年中,全国就有92名警察在执法中被杀害。因此,警察为了自身安全,在执法中尤其是制止暴力犯罪的过程中,往往十分敏感,开枪也是不可避免的了。而黑人的犯罪率比较高,黑人青年犯罪分子涉及暴力犯罪、暴力拒捕的情况比较多,警察和他们打交道时经常出现神经过敏而过度施用武力,结果造成伤亡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家对美国警察在执法中“滥施暴力”往往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愤慨,但如果有一天你也身临其境又会如何?这里给大家讲述一个真人真事——美国印第安纳州布卢明顿市警察局局长克伦德宁的亲身经历。1966年加入警察队伍的克伦德宁从警20年了,时年41岁的他说:

在我刚刚参加警察工作的第二年,有一天有人报警说他的邻居喝醉了正在闹事。于是上级就派了我和另外一名警察前去控制局面。当我们按照地址来到一座楼房门前,我突然发现二楼阳台有一个黑洞洞的猎枪口正朝着我们瞄准!我们赶紧跑回到警车的后面。还没等我们站稳,那猎枪的霰弹就打在了警车上。警车上的玻璃被打得稀哩哗啦,飞得到处都是。幸亏我们躲得及时,才没有出事。事后才知道,那个开枪的正是我们要找的醉汉。

第二次发生在我从警后的第六年。当时我看见一辆汽车停在公路旁,就走过去告诉司机那里是不准停车的,让他立即把车开走。可是司机不但不听,反而强辞夺理。我于是决定对他罚款,他却怒气冲冲地转身拉开车门,探身在车里寻摸着什么。我一看不对头,抢先一步上前把他按倒在车座上。好险!他的手里已经握着一把手枪!

第三次是在一个夜晚,我和一位同事正在开车巡逻,忽然听见一声大喊:“有人抢劫!”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从路旁的一间酒吧里匆匆走出一个青年人,手里还拎着一只手提箱。这时,那个年青人实然发现了马路上的警车,于是撒腿就往我们开车相反的地方跑去。我急忙跳下警车,朝着他跑的方向追踪而去。那青年一看不好,就顺手扔掉了手提箱钻进了一条小巷。我紧追不放,把他逼到了一个墙角。我握着手枪命令他面对墙壁站好,但就在我对他进行搜身检查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猛地一掌劈在了我的手腕上,打掉了我的手枪,又飞起一脚把我踢倒在地。几乎是同时,他拔出了一把匕首,气势汹汹地向我刺来。我一翻滚躲了过去。当他再次向我扑来时,只听见“砰”的一声,他应声倒下了。原来是我的同事及时赶到了,他看见情况紧急,就朝着那个青年腿部开了一枪,才使得我得以平安脱险。

最后一次则是发生在不久以前。当时因为有一名右翼分子在公共场所聚众,煽动闹事,所以我带了两名警察前去拘捕他。一看到警察赶到了,这个右翼分子就马上逃进了一间仓库。我追上前去推门,不料“砰”的一声,从门里射出了一粒子弹。子弹穿透了门板,从我的左耳旁擦过。好险啊!稍微偏右一点,我就交代了。不过这个厉害的家伙还是被抓获了。

美国的新闻媒体非常乐意向人们报道带刺激性的新闻,而警察遭到歹徒枪击的事件自然也是它们最精彩的消息。在美国,警察遇害的新闻经常在电视和报刊上见到。

美国警察不仅会受到枪弹、刀具、棍棒等凶器的危害,而且还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威胁、恐吓和谣言谰言的中伤。

由此看来,美国警察是一个压力非常大的职业。美国警察学专家威廉.克罗斯指出:警察的个人压力严重地影响了美国警察个人的身体、个性、家庭关系和工作开展的情况。

造成美国警察个人压力大的因素是多样的。其中有过于繁重琐碎的工作、工作时间的不定时、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不高、工作中无法预料的危险、社会舆论的攻击和很少的提升机会等等。种种压力造成了美国警察中的高离婚率的出现和接连不断的自杀现象。据美国一些统计材料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警察中的离婚率高达30%左右。这个比例数大大高出了美国社会上的平均离婚率。至于警察自杀的情况,纽约市从1964年到1973年十年间的数据表明,警察自杀的比例数为万分之一点七二,为纽约市民自杀总数的8.3%,从而反映出警察自杀的比例要高于一般市民的自杀比例。此外,据有关资料反映,就美国全国而言,每年警察外流的比例高达警察总数的8%左右。

看来美国警察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美国黑人的境况虽然令人同情,但人们也应该设身处地理解美国警察的处境。既然美国黑人的犯罪率降不下来,那么一厢情愿地指望警察温良恭俭让地执法显然是奢望。试想,让我们威风凛凛的警察蜀黍去美国黑人居住区执勤几天又会如何?结果可能是要么自己非死即伤,要么对方非伤即死!除非你放弃职责,对犯罪行为听之任之。

有人不是很喜欢把“国情”二字挂在嘴边吗?三亿多美国人拥有两亿支长短枪是不是美国的“国情”?14亿中国人没有一支私人枪支是不是中国的“国情”?面对这种“国情”,中国警察真是太幸运了耶!

荀路2020年6月11日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