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管窥(六)

祁承武四下看了看。这孩子的尸体还是先藏起来为好,免得被侍者发现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惜这隔间太小,一览无余。不过那腾草长椅是中空的,他可以用帘子把尸身裹了,填进椅子里。

承武这样想着,猛然又回过头,看了那孩子一眼。不知为什么,背对着他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自己不至于怕死人,但是……承武不禁走过去,再次确认他的死亡。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真不知自己在多心些什么。

可他感到寒冷。……白皙的皮肤,清秀的面容。真好看,好看得像冰玉做的物件。与这冰玉之物共处一室,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严寒。寒意沿脊柱往上爬,沿途冻结血液。

——不,不能再看下去了。他想远离那方桌。可他动弹不得。感觉不到双手,也感觉不到足尖。自己似乎在剧烈地喘气,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有什么滴在地上,发出虚无的钝响。……是自己的汗。冷汗淌满他的额头,沾湿他的眉毛,滑过他的面颊。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银色的光。萤火似的,拖着长的光耀;上下浮动,像一尾尾发光的银鱼。摆动之时洒下细碎的银耀,粉末状的,转瞬即逝。

是……是鱼。

是鱼。

“好,事不宜迟,我明天就去见这个撕纸汤槐。”卢西弗尔拿青梓产的羽毛银笔写着回信,笔尖疾驰沙沙作响,“我下午去,出来以后刚好去看焰火。”

“那您多带些随从。”“我一个人去。”“这可不行,我早就听说少司长为人张狂,你既得罪了他,指不定他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哈!他还能怎样?在我酒里下双倍的毒?”卢西弗尔说着大笑起来,似乎对自己讲的俏皮话很得意似的。阿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他也全然不理会。“——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一个跳大神的。”卢说着,将写罢的书信看了一看,又在背面画了一个怒目圆瞪的豹子脸。

“好阿良,你有信封吗?”“有的。”卢西弗尔将那豹脸审视一番,——“还是黑的好看,”——于是又涂了几笔墨水。

“喏,好了,现在就派个人送过去吧。劳驾。”

阿良知道南吕的脾气,不便再劝,接了信就行礼告辞。——他一转身,猛地发现自己背后还有人影。阿良吃惊不小,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隔间里那银发的孩童。这孩子走路竟一点声音也没有;而且这地下室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地方,想必南吕对他是十二分的信任了。阿良于是向那小孩作了个揖;小孩含着浅笑,也照着他的动作彬彬然还了一礼。

……冰一样的瞳孔。穷极精妍。在这晦暗的地下大厅仿佛泛着幽光。——那孩子究竟是什么人?从不见南吕同人这样亲近。阿良自信熟知天城名门,居然从未听闻过这般绝世公子。真是奇哉怪哉。

卢西弗尔微微带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文月:“你终于来啦!——怎样?”

“没问出什么来。”

“唔——也是,”卢将手一摊,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动手的人多半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一般也不知道事情的底细。”

“不过关于雇主的身份,他听到两个字。”“哦?”

“你可知道我们主子是什么人?”来者轻声说的那两个字——

“‘石葛’。”文月平静地说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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