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成都清场

沈迪的五十人团队从组建到抵达成都现场只用了三小时四十分,却没有见到现场的指挥官。武警副支队长解释说,张支队长正在一线指挥搜捕漏网的暴徒。眼线却报告张支队长是在厂区找他的藏獒。不光他找,清场已停,现场士兵都在为他找狗。藏獒的失踪让张支队长处于癫狂状态,骂军官打士兵,甚至亲手开枪射杀被抓的工人。值班员曾通知张支队长回指挥部迎接沈迪一行到达,他的回应是破口大骂。眼线对具体内容不很明白,感觉非同小可,凭记忆记下了文字,只是用括号说明脏话,省略具体。

「(脏话)这么大的事只给了老子二百五十万!老子一条狗最少值五百万,老子还赔了二百五十万呢!(脏话)他们不赔给老子五百万,老子就去揭发龟儿子!(脏话)」

沈迪告诉副支队长:「现场指挥由我的人接管,你配合。」副支队长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嗫嚅间沈迪带来的人已经上了指挥车,不由分说各自就位。副支队长躲到一旁去打电话,看来还没得到交出指挥权的通知。不过无须理睬,在北京出发前四川省政法委书记的电话就打过来,请沈迪协助——真实含义就是不让外界知道开枪和死人。沈迪在官场被称为「维稳大师」,不少地方政府和官员都当过他的客户。他关系通天,能上下摆平,具备地方政府缺乏的全国布局能力。政法委书记当时给的价是一千五百万元,听到沈迪没回应,补充说成都市政府还会拿钱,包括工厂所在的区政府也会加钱。

沈迪让政法委书记跟安保公司的分管经理谈钱。他没立刻表态,但是肯定会接这个活。董事会在第一时间就要求他来摆平成都开枪事件,接下四川省的委托等于搂草打兔子,额外赚一笔。分管经理会像职业经纪人那样讨价还价。各级官员都怕自己辖区出事闹大被上级责怪,影响仕途,拿钱平息时不会吝啬,反正不是自己的钱。果然,飞机降落成都前收到了分管经理的报告,已谈妥四川省一揽子出三千八百万元,比黄士可在董事会当场转给安保公司的三千万元还高。

得知造成上百工人死伤的武警清场是黄士可的项目时,面对董事会的指责,黄士可装出刚刚听到的惊愕之情。福建帮做的事家族联盟都在做,但是死伤那么多人会吓坏世界,破坏家族联盟所需的中国开明形象。董事们一向看不起福建土财主的行事风格。然而不满归不满,却不能不管,若不及时控制事态,扩散出去,预期的损害就会变成现实,大家一块受损。黄士可对董事们连连作揖,检讨道歉,心中却是暗喜。这正是他期望的效果。虽没料到死伤那么多人,但是只有问题严重了才能把家族联盟绑在自己的车上。只要家族联盟出手,整个国家的维稳机器都会转起来,反而就不再严重,甚至会变得了无痕迹。至于挨骂和被要求出三千万元维稳费,相比价值几百亿的土地又算得了什么?

沈迪却是只要出事就暗喜。事情越严重,维稳越升值。维稳是当今利润最高的产业。在保证完成家族联盟的任务之外,安保公司被默许接其他活。既然国家是家族联盟的,任何不稳都是威胁,因此维稳和家族联盟的利益总是吻合。安保公司由沈迪控制,公司收的钱如何分蛋糕,往哪个口袋装都是他说了算。维稳的钱既没数又方便做帐,最容易成为自己的钱。仅成都这一单,沈迪自己至少可以进账一千万。

指挥电台从现场传回的声音大都是找狗的,张支队长不停咒骂。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恢复掌控,不能被一条狗控制局面。想让此次开枪事件化为无形,现场必须尽快处理干净。因此张支队长成了首要障碍,他已变成一条疯狗,不让他继续找狗必会咬人。沈迪皱起眉头,这个蠢货竟然想要五百万!射杀上百人他不当回事,丢一条狗他要发疯……钱次要,骂娘也可以当没听见,威胁的揭发却不能不当回事。家族联盟可以容忍自己利用维稳谋利,却不会容忍主动策划开枪制造不稳。虽然先制造不稳再进行维稳谋利是官场公开的秘密,若见了光便是罪大恶极。

沈迪在手机上写了一行:「狗主人找狗时被隐藏的暴徒割喉,暴徒随后被击毙。」像个微型小说,递给身边名叫路小虎的「施工员」。沈迪有大事总会把路小虎带在身边。此人善于用脑,一点就通。路小虎看了微型小说后便到一旁去抽烟。那个头脑一旦开动,一切便会按部就班完成。沈迪随即删掉小说,继续指挥清理现场。

让张支队长发狂的藏獒此刻正在一辆垃圾车的驾驶室中,早已远离被武警封锁的厂区。藏獒温顺地伏在武拉的脚下。垃圾工的衣帽和满脸灰土遮挡了武拉的女性特征,加上刺鼻的垃圾气味,街头设卡的武警没有上车检查便放行。邢拓宇在深夜空旷的成都街上把车速开到最高。发动机轰鸣声中,一直沉默的武拉感觉自己如同落进真空。

武拉是典型的成都女,外形娇弱却个性火辣,几年前辞掉了人人羡慕的外企职位,跑到拉萨去当「藏漂」,学藏语,拜寺院,爬雪山,交往各色人,三十好几不结婚又洁身自好,追求者虽众,至今仍是处女。武拉三天前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领着工人占领工厂,待在厂里不回家,传说武警就要进厂开杀戒,母亲让武拉赶回成都叫父亲回家。武拉是父亲四十岁得的独生女,只有她说话管用。

赶回成都的武拉却进不了武警包围的工厂,厂内通讯被切断。正在增援的武警开来了突破障碍的履带车,警车红蓝灯闪成一片。多个高音喇叭向厂内重复播放着最后通牒,承诺不追究自动撤出的人,同时放开了一条通道。家属们被动员或被逼迫出来喊亲人的名字,上千女人和儿童的声音此起彼伏,简直有太大的冲击力。被这冲击动摇的人很快形成了一条从厂内向外撤的人流。武拉却逆着人流进了厂。仍有几百人在厂内坚守,大都头戴安全盔拿着长矛或棍棒。武拉的身上带着一把藏刀,是她在藏区时用来像牧民那样吃肉用的。

厂区外的制高点架设探照灯扫来扫去,照亮厂区内的街垒,照亮街垒后面那些视死如归的面容,在武拉看简直就像正在舞台上演的戏剧。工人们合唱「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一个女声高亢地插在浑厚的众男声中,刺人心扉,连一向嘲笑父亲拜毛的武拉也感受到荡气回肠的激动。

厂区被切断电源,只能靠篝火取暖和照明。红色光影抖动跳跃,武拉终于在其中一堆篝火旁看到了正在发火的父亲。动摇的人比预计的多,至少走掉了一多半。武拉对父亲谎说母亲急病,让父亲回家,父亲火气变得更大,瞪圆眼睛吼叫:「你怎么能进来!快给我回去!」推得她连连踉跄。从来是她对父亲颐指气使,记忆中父亲从未这样凶过。武拉一股热血冲上头脑。「妈在医院快死了,你连问都不问,我们还是一家人吗!」

邢拓宇拉住武拉,不想让父女当众争吵。他是父亲的徒弟。低声对武拉说:「我跟你爸这么多年,知道他心疼才会这样。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一走大家就散了。他得考虑大局啊。」

武拉说母亲进医院是临时编的。可不管是不是编,她认为只要听到母亲病重,父亲不管在干什么都应该放下。她把邢拓宇顶回去:「大局是小局组成的,没有小局哪有大局,别跟我说小局服从大局,你们真是毛泽东的徒弟……。」

「混蛋!」父亲听不得她说毛泽东,又对女儿没奈何,指着邢拓宇:「你把她给我送出去,负责到底!」

邢拓宇四十多岁,个头不高却显得强壮魁梧,脸上的疤痕是监狱留下的纪念。他是这次护厂的实际组织者,因为曾组织独立工会带领罢工被判过数年刑,为了避免护厂被当局政治化,才把武拉父亲推到前台。邢拓宇展开双臂隔开了武拉和父亲的对峙。他知道师傅是要趁打开的通道没封闭前让武拉赶快离开,便连拉带推,尽量柔和却有力地把武拉往通道方向送。还没走出多远,厂区三面突然同时亮起各种灯——汽车灯、装甲车上的灯,还有武警枪上的射灯都对准工厂内,密集的灯光简直就像围绕的光墙,令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感到目眩。
清场开始。清障装甲车首先推进。工人设置的路障——横倒的电杆、支撑的铁架、堵在路上的旧机床被推开或轧平,发出金属折断的声音。运兵装甲车跟随在后。高音喇叭变得狰狞,不再是标准录音,而是武警军官恶狠狠的威胁,夹杂着咒骂。厂区另一面仍无士兵也无灯光,放人出厂的通道畅行无阻,广播不断警告通道即将封闭,届时里面未走的人皆无好下场。恐惧感越来越强,有人开始向通道方向跑。

邢拓宇停住脚步,在背后推了一把武拉:「别回头,快回家!我不能送你了。」邢拓宇跑回街垒。蔓延的恐惧必须马上扭转,一旦传染开就会全线溃退,护厂便彻底失败。武拉没有走。邢拓宇回去是为他的工人弟兄,自己的父亲没走她又怎么能走?突然她在装甲车灯的光柱中看到了父亲独自走出街垒,赤手空拳迎向清障车。父亲的身影在那钢铁的怪兽前显得渺小,却昂首挺立。清障车前灯把他放大的影子投在厂房高墙上。冬日寒风吹动他的白发,七十岁老人的无畏使得工人停止了逃离。
清障车试图绕过父亲。父亲移动身体阻挡。他的胸脯几乎和清障车顶在一起。跟在清障车后的武警中尉用金属短棍敲打清障车外壳,声嘶力竭地喊:「往前开!往前开!压扁这个老不死的!」

「爸——!」武拉跑向父亲,不自觉地张开双臂,似要用身体护住父亲。

清障车吼叫着向另一方向扭转,排气管喷出大团柴油尾气。驾驶员没有勇气去轧一个老人。那中尉从清障车后冲出,金属棍在空中抡了一个闪亮的圆,狠狠打在父亲头上。

武拉听到了头骨碎裂声。她扑在倒地的父亲身上,那张伴随她一辈子的脸变了形,金属棍打出的凹陷使他眼睛突出,看了她最后一眼便永久地熄灭了。「爸!爸——!……」武拉狂喊,只有血汩汩流出,没有回答。那流血声使世界寂静无声。血是烫的,喷出父亲的身体,与泥土混合在一起,迅速在冬日中降低温度,凝结成死亡。武拉伏在父亲身上,近乎窒息。而柔弱女子扑倒在白发老人尸体上的图景,让士兵们有些手足无措,连装甲车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把她拉走!」抡着金属棍的武警中尉高喊命令。他口中的烈酒气息喷到数米开外。武拉几步跳到中尉身前,手中藏刀已出鞘,用尽全身力气刺进那灌满了酒的肚子。不是她多会用刀,只因为她比中尉矮,藏刀从中尉的软腹刺进,斜着向上,一路无阻地捅进了心脏,让中尉几乎连哼一声都没发出便当场毙命。士兵被惊呆了,武拉又冲向其他士兵。她已经不加分辨,只要穿军服,拿着枪,就是凶手,就是仇人!她如一头疯狂小兽,弹跳迅疾,眨眼功夫连伤数人。她和扎堆的士兵纠结一团,士兵有枪也无法使用,只能乱跑躲闪。她一声不吭地追杀,直到士兵跑散,相互拉开了距离,让武拉暴露在枪口下。就在多支枪瞄向她的一刻,一辆工程铲车冲到跟前。邢拓宇在急刹车的同时把她拽上了铲车。

铲车升起的钢铲比最厚的装甲还厚,子弹打在钢铲上钻心地响成一片,射击枪响却被消音。邢拓宇在钢铲掩护下熟练地把铲车倒进厂房间的狭窄过道。钢铲正好堵住了过道。他挟着武拉跳进厂房窗口的一刻,被一颗从地面反弹过来的子弹打进了小腿。

工人开始反击。多日构建的障碍及事先准备的掷石机、成堆的砖头石块、汽油燃烧瓶等阻碍了清场,士兵们只能逐栋建筑攻打。邢拓宇一边指挥一边保护武拉,不让她离开左右。

武警开枪后便立刻封住原本打开的通道,合拢包围,不再让任何活人逃出。所有的枪都装了消音器,明显是早有预谋。听不到枪声,只有子弹在近处飞过时穿透空气的哨音。工人很快被打散,唯有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各自隐藏。枪伤使邢拓宇的行动越来越慢,当他让武拉自己去逃生时,武拉只回了他「笨蛋」两个字,让他终生不能忘。

不熟悉工厂地形的武警放出警犭搜捕藏身的工人,听到警犭在哪狂吠就冲向哪。此时杀红了眼的士兵甚至会对已被警犭咬住的工人开枪。武拉和邢拓宇藏在堆满锈蚀铸件的废料间。不时传来士兵脚步和警犭奔跑的喘息。武拉用耳语告诉邢拓宇不要试图和警犭搏斗,警犭靠近就装死,即使狗咬也得忍住不叫。武拉熟悉狗。她妈说她前世也许就是狗,从小与狗有特殊的沟通能力。在拉萨时她养了一头叫央珍的母藏獒,每天厮混,跟她睡一个床。离开拉萨时她把央珍寄放在朋友家。央珍百般纠缠,似乎武拉这一走就会见不到。现在不要说再回拉萨,能不能活着逃出工厂都不知道。不过此刻的武拉已经平静。偿命似乎就是这种效果。父亲的死亡似乎已成为一个记忆。藏刀上凝结的血——军官和士兵的血,成了以血偿血的句号。

听得出一头巨狗靠近,声音虽轻却散发着威猛。武拉在黑暗中不敢睁眼。死人的眼睛不会动,狗知道这一点。人不会看见,狗可不一定。她握着藏刀一动不动。狗的鼻息扑在她脸上,却只是不停地闻。牠肯定辨别出她不是死人,却没有攻击,反而伸出舌头舔她的脸。武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像回到了西藏,央珍就是这样的舌头。睁开眼,是一头体如小牛的藏獒。也许因为武拉身上还有藏地酥油的味道,也许因为日夜厮混的央珍留在她身上的气息,这只雄性藏獒不但没攻击她,反像遇到了远别的亲人,变得无比亲切,发出的声音如同喜极而泣。

让待价而沽的藏獒与警犭一块搜捕工人,是张支队长希望藏獒尝尝血腥,显出威风,堵住说他白蹭狗粮的抱怨。张支队长以为藏獒已完全归属他,虽仍孤傲,其他一切正常,没想到藏獒深藏在基因和血统的记忆会被武拉身上的家乡气味唤醒,立刻把武拉认作久别重逢的亲人。

武拉展开双臂,拥抱与她亲热的藏獒,轻轻叫了声「多吉」。那是她的藏人男友的名字,自然而然,从此就把牠叫做多吉。一旁的邢拓宇以为是多吉在咬武拉,起身给了多吉一拳。多吉跃起扑倒邢拓宇,在利齿将咬下时被武拉抱住了脖子,用藏语低声跟牠说话,多吉立刻安静下来。

两头嗅到了人味的警犭一前一后狂吠着冲来,牠们看到多吉,停住脚步。多吉无声地与牠们对视。也许是藏獒的体态和野性让警犭害怕,也许以前较量过不是对手,两头警犭不再声响,悻悻掉头离去。这让武拉知道有了多吉就不再怕警犭。狗之间有神秘的信息传递方式,其他警犭也立刻知道了跟藏獒在一起的两人不能追。武拉扶着邢拓宇开始行动,多吉跟随前后。

路过一栋厂房,从墙的缺口看到一排军车开进厂房,用大灯照亮正在被集中的工人尸体。邢拓宇一定要用手机拍下来。「这是证据!必须让人们知道!」他边用手机摄像时数着尸体「……七十七、七十八……」,数度哽咽无法发声。

武拉没有看尸体,她不知会不会看见父亲,也不知道一旦看见父亲她会是什么反应,只是拉住邢拓宇不让他悲恸得失控。他们没有发现一个潜行接近的士兵正在举枪瞄准,却被多吉一跃扑倒。士兵被多吉咬得尖厉惨叫。其他士兵先以为咬的是工人,待发现咬的是士兵时,对张支队长的藏獒也只敢大呼小叫,不敢动手。混乱中让武拉和邢拓宇有机会溜走,直到他们已脱离险境,多吉才松开士兵,窜入黑暗追上来。

在工厂边缘,邢拓宇找到了一处地下管线入口。他从小在厂区居住,早年常和小伙伴钻那些走管线的地道躲猫猫。他领着武拉在地道中钻爬良久,靠着手机上的罗盘保持方向。当他最终推开一个竖井上方的井盖时,已离开厂区好几条街,到了武警的包围圈之外。两人全身是灰,眉眼难辨。多吉却只需抖动几次皮毛,又恢复高贵的模样。牠已经完全把张支队长抛在了脑后。

从打到了这儿就满耳都是「找狗」之声的沈迪终于听到了从张支队长身边的指挥电台传出了路小虎的声音:「……我们的生命探测仪是最新型的,本来是搜索暴徒用的,现在变成了帮您找狗……。」

「到底找到没有啊!有我的狗在,根本不用你们这屌玩意,暴徒一个也跑不了!」

「还真有发现,您看显示屏,这座废弃散热塔的循环管道里有生命迹象,看形体像狗,还活着,可能是卡在某个夹缝中,得有人进去才能……。」

「我操!我操!怎么不赶快给我弄出来?!」

「支队长,您那狗谁敢动啊?牠卡在那儿肯定怒得不行,见谁咬谁,只有您自己进去才能把牠弄出来。」

「我哪会用你这玩意定位啊!」

「我可以帮您定位,但是我只敢跟在您身后……」

后面会发生什么,沈迪不用听也想得出。连时间都跟他估计的差不多,电台中传出了两声闷闷的枪响,然后是路小虎的喊声:「张支队长受袭击!……管道里藏着一个暴徒!……暴徒被我击毙!……支队长!支队长!……赶快来人,张支队长胸口中刀,快不行了!……」

这得先把一个活着或者刚死的「暴徒」弄进管道里,再诱使张支队长自己钻进去,跟在张支队长身后,用刀要纯熟到能让张支队长一刀毙命,再「击毙暴徒」,然后伪装出「暴徒杀死张支队长」的现场,这些看似不可能的任务被路小虎一气呵成地完成。很少夸奖手下的沈迪不禁在心里给了路小虎两个字:精彩!

不管张支队长多混,沈迪对他让现场的所有枪支都装了消音器还是很满意。近年才给武警配备消音器,就是为了这种时候不让外面听见枪声,后面处理才方便。否则哪怕只惊动周围几公里,开枪的消息立刻会在网上传遍全国,后续麻烦就要大多少倍。

汇总情况,目前找到八十三具尸体,抓捕三百三十六人。十二辆旅行大客车陆续抵达。从北京飞来途中,沈迪就要求成都当局提供挂窗帘的大客车。此时要把死人和活人一块转移。车辆和人数相当,道路戒严,重兵押送。用大客车会让等在厂区外的家属以为人都活着且待遇还不错,至少没用囚车。车队会开进「再教育基地」,将允许打探的家属送物送钱。让他们以为亲人活着,家属就会听话不闹事。而死者将被运进深山焚烧掩埋,活的送去青海戈壁关进集中营。家属今后得到的只会是各种推托,至少两三年不会知道真实情况。

活人和死人中都没发现刺死武警中尉的女人,可能成为隐患。沈迪让全国通缉,定为黑社会头目。通缉令下发到最基层的乡村派出所,即使抓不到,吓得她再不敢露面发声就行。眼下首要是看住网络,风声总会泄露,只要不引起全网共振,事情再大也会被信息海洋淹没,转瞬即逝,这是网络的特点。

更好的方法不是封锁消息,而是主动公布,说成黑社会团伙强行占地,在政府清除违章建筑时聚众闹事,杀害武警军官,已进行清场。发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新华社通稿,就能抢先把新闻变成旧闻,让嗜新如命的国外媒体失去追查的兴趣。另一个措施是在网上放出开枪杀人的消息,地点却是另外一省,当地自会有网民出来否认,让消息变成不攻自破的谣言。那时再让警方抓个形象猥琐的造谣者上电视认罪,作用就如打疫苗,以后这里真发生的事即使再传到网上,会让人当成同一个谣言,或是另一次造谣,既不愿意费脑筋也没能力去求证的网民便会将洗澡水连孩子一块泼掉。

(未完待续)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