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于田有一座毛泽东和维族老汉库尔班握手的塑像。(Public Domain)

南疆的于田有一座毛泽东和维族老汉库尔班握手的塑像。曾经传遍中国的维吾尔老汉库尔班骑毛驴到北京看毛泽东的故事,我当年是从小学课本里读到的。那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今天似乎有疑问。按当地人的说法,真实情景是老汉抱着瓜骑毛驴碰到了政府官员,问他去哪,他开玩笑说给毛主席送瓜,其实他抱的瓜是给自己吃的,政府官员却由此有了灵感,便把库尔班制造成后来的故事,直到成为现在屹立的塑像。

塑像的底座上刻着毛泽东一九五○年观看各民族庆祝中共建政的歌舞演出后写的一首词,其中有一句「万方乐奏有于阗」,意为连古称「于阗」的偏远之地都来献歌献舞,真是相当于古代万国来朝的「万方乐奏」啊。这「于阗」二字,一直被于田政府当作炫耀的资本。
路过一个乡村巴扎,没见到一个汉人。和田地区的维吾尔人口比例最高,接近总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七。到了乡下,除了个别下派干部,几乎算得上单一民族。下雨时,不少维族男人用塑料袋把他们的花帽子包起再扣到头上,不同颜色的塑料袋,看上去有点像印度人的缠头。

到和田去了地区新华书店。我想买跟本地有关的书。一个汉族退休干部模样的人跟我搭话,自我介绍过去是于田县委宣传部长,退休后住在乌鲁木齐。他写了一本介绍于田的书,这次旧地重游,顺便来书店看他的书销售情况。我和他聊了一会。他说当年库尔班大叔上北京的材料是他写的。库尔班和他个人关系很好,和汉族干部关系都好。我没问库尔班的故事是真是假,既然出自他笔下,他当然不会说假。我问他现在和那时比怎么样,他沉吟一下,有保留地说,现在过于一言堂,一把手说了算。他搞不清我的身份,不愿意明说。我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说过去的集体领导比现在好?还是说现在汉族担任的一把手压制了维族干部?

和田大巴扎被认为是南疆最有特色的巴扎,据说可以达到十万人之多,仅固定摊位就超过六千个。北京时间十二点以后巴扎才热闹起来,人越来越多。我们只能光顾其中很小部分,有时走路,有时坐维族人的驴车,一路吃维吾尔风味的烤南瓜、烤鸡蛋,还吃不同品种的瓜。

卖玉石的人挤满一条街。多数没摊位,只是向过往的人展示拿在手上的玉石或玉器,让人真假难辨。还有一些人在地上铺块布,摆上各色石头,外行人对那种石头就更无法辨别了。那些摊位往往兼卖文物,摆着老地契,各国钱币,号称从沙漠深处找到的古陶器。还看到一个汉人一九五六年写的笔记。那些所谓文物到底有多少价值,可以从一个纪念章上看到。纪念章正面是蒋介石像,有星和光芒,背面字样是「国民党印纪局制八年抗战胜利纪念章 1937」。那上的1937是表示颁发纪念章的时间,那一年却是抗战开始的年份,怎么会在那时就知道抗战会是八年胜利呢?

墨玉县离和田不到三十公里,古代属于于阗,本地名字喀拉喀什,意思是黑色玉石,汉语就取意译称墨玉。一路见到无数标语,横跨在乡间公路上方,比内地农村多得多。那些标语的内容,大都跟计划生育有关。在一个二百多户人家的村子,我们进了一家农户。那家男人在村里管计划生育,应该比其它农户还强些,但家里看着也相当穷。我问他拿不拿工资,他说有工资,但是拿不全,因为乡里没有钱。

说话间外面大喇叭响了,村长向村民喊话。对我来讲,这种喊话是文革时下乡岁月的记忆,久违了。我问喊话是什么内容,男人回答村长要求社员往地里送肥料。「社员」是人民公社时代对农民的称呼,现在这里还在用。我问土地不是已经承包,农民不是自己干自己的活吗?他回答其实还是上面说了算。离开村子时,看到各家拉肥料的驴车正在陆续下地,看来村长喊话还真是管用。

当地一棵八百年树龄的老树被当作景点,那树六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牌子上写的汉文树名是法国梧桐。然而这明明是本地树,八百年前维吾尔人根本不知道有法国,那时就有这树,也有本地的名字(当地人叫「其那」),为什么要叫法国梧桐呢?

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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