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明白知识er 明白知识 2020-11-20 12:00

在「纳瓦利内中毒案」后(参见《中毒以后》),普京的俄罗斯统治,很容易被视为苏联时代的回归——毕竟不管是毒药本身还是下毒方式,都是苏联式的。

可如果将普京的强权理解为苏共式强权,那就真的误解了普京,误解了普京治下的俄罗斯社会。

虽说普京年轻时曾加入苏共,至今也未「正式」退党,但普京与苏共的真实距离,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远。

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是2017年的「十月革命」百年纪念,在这样一个值得回味的日子,俄罗斯竟然没有一家电视台做纪念节目。

原因也很简单,这是普京的指令,俄罗斯不需要纪念「十月革命」。

普京不愿提起列宁,这是来自骨子里的不认可。

他不认可列宁,不认可在「二月革命」后对沙俄补上一刀、彻彻底底终结了帝国气数的苏俄。

比起苏俄和苏联,他怀念的是沙俄时代、罗曼诺夫王朝时的辉煌。

今年7月,普京「修宪」等一系列操作,在不断昭示,他想成为的其实是沙皇。

他的俄罗斯,要回归的是传统沙俄、那个未经苏共洗礼过的俄罗斯。

「普京大帝」这个诨号,不是白来的。

01
当东正教重回俄罗斯

俄罗斯宪法修正案中,由于总统「任期清零」所引发的巨大争议,将那些更能透露出普京思想底色的条文遮蔽了。

比如,俄罗斯将宗教信仰作为国家信念,明文写入宪法之中:

「俄罗斯联邦将千年的历史整合,将保留对那些传递给我们上帝的理念和信仰以及维系国家连续性发展的祖先的纪念,并认定国家历史悠久的统一。」

比如,捍卫异性婚姻,拒绝同性婚姻:

「捍卫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合制度的婚姻。」

又比如,倡导传统家庭观念:

「支持、巩固和保卫家庭与传统家庭价值观。」

这些条文都明显告诉世人:普京正在重新恢复东正教对俄罗斯的影响。

事实上,普京担任总统以来,俄罗斯东正教的地位在逐步上升。

| 东正教现任牧首基里尔,东正教、天主教和新教并称为世界三大基督教派。在基辅大公弗拉基米尔一世在位(980-1015年)时期,东正教成为国家宗教。1453年,原来的宗教中心君士坦丁堡陷落后,莫斯科便顺势成为了新的东正教中心。
图片来源:Moskva News Agency

自打沙俄时代结束后,苏俄和苏联加在一起对俄罗斯进行了长达70多年的统治。在苏联时代,意识形态是独一无二的,宗教思想便成了政治的潜在敌人。

二战期间,苏联曾以民族大家庭的名义,动员人民参与战争。出于战争目的,「民族大家庭」与教会合作,并借助教会的影响力进行爱国宣传。但是,依靠政治利益的短暂联合无法抹杀二者在精神思想领域的鸿沟。

自1917年苏俄建立后,首任领导人列宁开始了对宗教制度的改革。主要内容包括:教会与国家分离;学校与教会分离;教会与宗教团体无权占有财产;婚姻纠纷由法院代替宗教审理等等。

从此以后,教会也就失去了国教地位,失去了政治的支撑。

但是,随着苏联的解体,东正教的命运也再次发生转折。

原有的意识形态瓦解,宗教思想重新填补人们精神的空白。

从1991年到2008年,俄罗斯信奉宗教的人数陡然增长,东正教教徒的人口占比从31%上升到72%。

| 俄罗斯信奉宗教的人口变化(1991-2008)
图片来源:皮尤调查中心

这个时期,也是普京登上俄罗斯政治舞台的关键时期。

在普京进行政治斗争的20年间,他一直与东正教牧首基里尔(Kirill)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在2002年的宗教团体会议上,他表示:

「当我国没有了劳动集体,没有了苏共式的党支部,没有了教导员的时候,只有宗教可以使人们认识全人类价值观。」

| 普京与东正教牧首基里尔(右)
图片来源:Wikipedia

苏共与东正教的份量,孰轻孰重,十分明了。

2007年,俄罗斯东正教与俄罗斯海外东正教统一,在庆祝典礼上,普京强调了教会统一对俄语世界的重要性:

「教会复归一统是复兴整个俄语世界所丧失的统一的重要条件,俄语世界一直视东正教信仰为其基础之一。」

对于普京而言,东正教不仅是整合国民思想的武器,也是他笃信的价值理想。

他本人更是多次表现自己对东正教的虔诚。

比如,在寒冷的冬季,普京会和其他民众一样,为庆祝东正教主显节而浸入刺骨的冰水之中。

| 2018年1月19日,为庆祝东正教主显节,普京浸入冰水中。
图片来源:Tass

在各种报道和网络视频中,我们都能看到俄罗斯东正教信徒受洗的画面。东正教与天主教的受洗方式有巨大差异,天主徒受洗时仅需将水洒向头部,而前者则需要教民全身浸没在水中。

据统计,每年主显节(1月19日)当天,俄罗斯境内4000个冰水洗浴场,全国有150万人全身浸入冰水中洗礼。

即使天气极度严寒,人们也热情满满地完成这一重要仪式。这样的举动得到众人赞扬,它传扬了俄罗斯坚毅勇敢的民族精神,也成了宣扬俄罗斯民族性格的重要象征。

| 俄罗斯主显节仪式。
图片来源:SPUTNIK / ALEXANDER HALPERIN

东正教这一绵延千年的宗教传统,不仅是维系俄罗斯历史与当下,民众与国家的天然纽带,而且是普京与诸多东正教信徒试图恢复沙俄荣光的力量源泉。

| 不止是普京,历史上的政治家们同样热衷于宗教改革。「这些政治家塑造了现代秩序」从不同国家入手,选取了各国最具代表性的政治家,再现他们在历史转折点上的选择,体会他们指引各国走上单现代化扩展之路。

02
俄罗斯的强人与宗教传统

我们在往期的文章《俄罗斯往事:请来统治我们吧》中曾分析了俄罗斯的强人传统。

历来的俄罗斯强人,都对东正教有强烈的诉求。

早在一千多年前(公元988年),基辅罗斯的领导人,也即当时的基辅公国的大公弗拉基米尔一世便下令将东正教作为国教,让整个罗斯的人民到第聂伯河受洗。

弗拉基米尔一世的目的很简单,用一个显得更加「文明」的信仰来整合斯拉夫部落的思想。

俄罗斯的民族意识,也在权力和宗教的互相加持下,不断得到强化。

「西欧主义者」彼得一世统治时期,建造了首都圣彼得堡,并把这座城市作为「通往西方的窗口」。

而彼得一世本人在游历英国、意大利、法国等地方时,被发达的造船技术吸引,并折服于西欧发达的工业与体制。他以西欧为模板,在国内极力推行经济、军队、工业、农业、宗教等方面的改革。

这时候的俄罗斯,发展为帝国,成为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 彼得一世(1682年—1725年任俄罗斯帝国罗曼诺夫王朝沙皇)
图片来源:Wikipedia

宗教上,彼得一世效仿法国波旁王朝,试图将教权控制在皇权统治之下。于是,在1721年东正教牧首阿德里安去世之后,彼得一世禁止选举新的牧首,并建立了神圣宗教会议,由他直接任命主教和官员。

虽说教权被统摄在政权之下,神圣宗教会议一直持续到1917年沙俄政府垮台,但沙皇们对东正教的笃信,以及东正教对于维系一个帝国的作用,丝毫不用怀疑。

也正是在彼得一世时期,斯拉夫人的东正教和西欧的基督教价值观,发生了强烈的碰撞。

在生活上,彼得一世仰慕法国贵族的生活,认为那才是真正现代化的生活,与他们相比,俄罗斯人简直处在未开化的荒蛮状态。因而,他在俄罗斯上层社会极力推广法语,推行法国贵族的生活方式。

在彼得一世的倡导之下,俄罗斯的社会不同阶层展现出泾渭分明的两种生活方式:上流社会说法语,下层民众说俄罗斯语;上层以穿戴欧洲服饰,装扮欧式家庭为时尚,下层饮格瓦斯,喝白菜汤,住在木头小屋里。

| 模仿农民穿着的文豪托尔斯泰。
图片来源:Wikipedia

然而,1812年的俄法战争打破了这种局面。

战争爆发后,俄罗斯全民上下反法情绪高涨,上层贵族逐渐生出反法情绪,掀起了真正的民族主义的浪潮,斯拉夫派顺势起。

斯拉夫派是亲西方派的对立面。他们认为,西方经验拯救俄罗斯的方式根本行不通,他们希望以俄罗斯文化为底色,重塑俄罗斯的未来。

在斯拉夫派代表基列耶夫斯基看来,虽然西方与俄罗斯同样信仰基督教,但是由于天主教与东正教的分歧,造成了西方与俄罗斯价值观念的分野。西方人「道德堕落、缺乏信念、个人至上和普遍的利己主义」,而东正教则赋予俄罗斯人「集结性」,俄罗斯人应当在教义下集结起来。

此后的19世纪30年代,尼古拉一世推行「三信条运动」,即君主专制政体、东正教信仰与民族特性结合。宗教观念与民族思想结合,塑造了这一时期的家庭模式与政治共同体:

「『俄罗斯』的概念是一种按照纯正基督教(东正教)原则运行的父权制家庭,这在19世纪中期几十年间成为一种新政治共同体的组织核心。」

——《俄罗斯文化史》

就这样,斯拉夫派压倒了西方派,通过推行东正教家庭理念,唤醒俄罗斯人身为教民的宗教意识,并以此为基础,结为政治联盟体。

历代沙皇,莫不重视东正教信仰传统。

而在东正教熏陶下长大的人看来,「俄罗斯国民性中最基本的文化因素」就是东正教传统。

19世纪著名作家赫尔岑在他的回忆录《往事与随想》中,强调过这个时代东正教的权威:

「东正教的贤哲们告诉我们:教会人士是像凯撒的夫人一样不允许怀疑的!」

俄罗斯的历史告诉我们,成为一个俄罗斯人,意味着首先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信徒;

而成为一个俄罗斯的政治强人,就应该比任何俄罗斯人都还要虔诚。

03
普京的家庭观与现代价值的背离

对于重建沙俄时代的辉煌这件事,不仅是普京的理想,也是俄罗斯民众的理想。

在「未报道的世界」(Unreported World)的一期节目中,记者采访了一位东正教神父尤恩和他的家庭。这个因为生了7个以上孩子的大家庭,被授予荣誉称号;尤恩夫妇,也成为「荣誉父母」。

这是普京所倡导的家庭价值,而对于尤恩和其他宗教人士而言,普京让东正教恢复正统,俄罗斯也将恢复旧日的光芒。

如果说家庭是社会的细胞,那么,为了维持对俄罗斯社会的统治,树立一个理想的东正教传统家庭,对普京来说,变得尤为重要。

这个理想的东正教家庭,应该是一副男主外、女主内的和谐模样。男人工作勤恳,女人辛苦育儿,他们应该多养育健康的孩子,以保证俄罗斯人口稳定增长,贡献足够多的劳动力。

这种以传统夫妻伦理构建的男权家庭,恰好是普京眼中最稳定的社会形态。长期以来,普京展示给公众的形象是一位雄性、刚强、专制、铁腕的领导者,这些气质恰好与俄罗斯传统的父权社会面目相互辉映。

对于东正教教徒来说,生孩子是上帝的安排,是家庭的职责。如果一个领导人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支持多多益善,那他维护的就是信徒的基本信念。

生育率,也因此成为一个东正教家庭够不够虔诚的指标。

现实来看,由于二战期间苏联损失2700万人口,加上此后几十年的政治斗争与缓慢的经济增长,俄罗斯生育率一直不高,人口增长缓慢。在1707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仅仅生活着1.46亿人口,且60岁以上人口占到了21.8%。

这些年,俄罗斯人的生育率下降了24%,2019年适龄妇女生育率为1.58。2020年11月,俄罗斯联邦社会院人口状况委员会主席忧心忡忡地表示:到年底,全俄人口预计减少40万。

这些数据,让普京感到了极大的人口压力,他甚至把「为俄罗斯繁衍下一代」当作自己的历史责任。

与此同时,为了提高全社会的生育率,普京加大了财政支出。

在2020年1月15日,普京发表国情咨文,宣布为鼓励生育而制定的各种政策。其中包括:生育一胎可以获得全额母亲资本,总额为466617卢布(51980元);生育二胎可以获得616617卢布(68690元)。

2020年,俄罗斯国家财政用于生育的开支预计达5279亿卢布(584亿元)。

来自官方的支持,进一步强化了东正教家庭生育的决心,以及对普京政府的信心。

普京对传统家庭价值的强化,不仅仅是想得到东正教教徒的支持,强化自己的执政合法性,而且是要将俄罗斯打造成自己理想的模样。

但普京的政治操作,并非得到普遍认可。

| 持反对标语的俄罗斯女性,她表示「俄罗斯传统价值观念即是东正教观念,以父权制为中心,削弱女性与儿童的力量。」
图片来源:YouTube

最直接的原因是,沙俄时代的前现代传统价值观与现代社会相背离。

比如,东正教强调生育,反对堕胎。但在俄罗斯,与象征家庭信仰虔诚的生育率相伴而生的是高居不下的堕胎率。

沙俄终结后,苏联治下的这片土地失去宗教制约,加上1955年堕胎合法化,苏联的堕胎率迎来了高潮。

而且,由于城市住房资源完全由国家分配,很大一部分平民住在被称为火柴盒的狭小住房里,平均住房面积只有六平方米。在生存困境所限的情况下,生育期的妇女只能以堕胎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准。

这种情形至今也没有得到改变,如今的俄罗斯,堕胎人数始终居高不下,每年有超过50万女性堕胎,排在中国和美国之后,位列世界第三。

为了降低堕胎率,普京政府和东正教也不断发力。

2011年俄罗斯通过法案收紧了堕胎条件,除了因强奸怀孕的情况之外,堕胎被限制在女性孕期前12周内进行,且增加了2天到7天的堕胎冷静期,医生有权拒绝堕胎等等。

在2019年,政府提出在接下来的六年时间内,降低一半堕胎率的计划。在国家杜马会议上,东正教议员切尔尼加·亚历山德罗夫娜提案,要求承认未出生儿童的生命权利。

在这些政策下,俄罗斯的堕胎率的确有所下降,近五年来总堕胎率下降了1/3。但具体到个例中,俄罗斯仍有大批女性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堕胎。

据ZAKER报道,在俄罗斯远东地区,每年都有大批怀孕女性因为价格或者隐私原因,拒绝到医院手术堕胎,而从药贩子手中购买走私药品,价格可以低至人民币100元。在这种极具风险的堕胎手段下,因感染和大出血去世的女性每隔一段时间便被媒体披露出来。

从当今世界各国情况来看,支持还是反对堕胎一直是个十分敏感的话题,今年波兰的反堕胎法案游行就是一例。它往往牵涉着人权、社会女性处境、国家人口等许多层面的问题。在俄罗斯这个东正教逐步复兴的国家,限制堕胎条件便成了集宗教教义与国家政策于一身的强权政令。

除了堕胎,离婚和同性恋也是东正教价值观无法兼容的难题。

东正教反对离婚,这一点我们在托尔斯泰的长篇巨著《安娜·卡列尼娜》中也能看出来:安娜出轨之后希望与丈夫卡列宁离婚,但是遭到了后者拒绝。卡列宁的理由之一便是「结婚的宗教意义」,因为安娜的婚外情,卡列宁在心里咒骂她「没有宗教信仰,完全是个堕落的女人!」

比起离婚,东正教更加不能接受同性恋。众所周知,基督教反对鸡奸,也就是男同性恋和女同性恋的性行为。

在这一点上,普京再次通过行政手段,来表达自己对东正教传统价值的坚持。

从2013年6月开始,普京连续签署了多项反同性恋方案。这些法案的内容包括:禁止向未成年人传播同性恋文化,禁止同性恋领养儿童等。

普京的反同态度,因此也被解读为两种政治含义:一是拉拢教派,以期获得政治支持;二是为了提高前面说到的全国结婚率和生育率。

与普京的政令一样刺耳的是俄罗斯官方媒体《今日俄罗斯》。这家负责在海外报道俄罗斯政治动向和社会的新闻社,由著名记者德米特里·基谢廖夫担任通讯社总经理。基谢廖夫是一位更彻底的反同者,他甚至表示应该禁止同性恋献血、捐精或进行器官移植,同性恋的心脏应该焚烧深埋等等。

这些过火的反同政策与言论,也让人们对普京推行的家庭价值感到担忧。

普京政府的法案一经公布,就遭到了各个国家支持同性恋团体的强烈反对。2014年国际笔会多位著名作家联名反对普京的反同法案,多个同性恋组织也上街游行。

| 同性恋者上街反对普京反同法案。
图片来源:picture-alliance/AP

尽管在现在,性别平等已经是文明的底线共识:男性中心主义破坏了女性的生存环境,带来了无止境的显性暴力和隐形不平等;性别偏见破坏了同性恋者的平等权益,严格的性别规训更是压制了整个社会对权利自由的追求。

但对于俄罗斯那些固守东正教价值观的保守人士来说,普京政府的政策是对西方自由主义的一种反击——自由主义让纯洁的东正教教徒堕落,堕胎、离婚、同性恋都是道德败坏的体现。

东正教信仰是普京的思想底色,与此同时,它也被普京视作俄罗斯民族情怀的纽带,充当了国家与民众的粘合剂。

历史上的俄罗斯帝国,靠着强人政治来维系东正教的正统地位。在现代化的条件下,前现代的家庭模式和性别观念已对人的发展构成限制,必然遭到反对。

就此而言,试图回归强权与父权的努力,能给普京,给俄罗斯带去什么后果呢?

拭目以待。■

参考资料

Russia’s rise in conservative family values. Unreported World, 2017-10-04.

Russia’s Putin wants traditional marriage and God in constitution. BBC, 2020-03-03.

[英]奥兰多·费吉斯. 娜塔莎之舞:俄罗斯文化史. 郭丹杰 曾小楚(译). 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

[俄]赫尔岑. 往事与随想.项星耀(译). 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

任光萱. 俄罗斯文化十五讲.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张雅平. 东正教与俄罗斯社会.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任孟山. 为解决俄罗斯人口负增长,普京放了几个“大招”. 新京报,2020.01.19

郑卜丁. 俄罗斯堕胎药黑市调查:中国廉价药为何成为她们的选择. ZAKER,2020.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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