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学在四川当乡长,他刚上任的时候,没有地方办公,因为旧的办公楼拆除了,新建的办公楼因为拖欠工程款未能交付使用,包工头一把大锁锁住,外加一个老汉看门。新乡长灵机一动,买通了看门老汉,带领乡干部假装偷偷翻墙进场办公,同时加紧向在外地工作的老乡发出捐款请求,等到包工头发现时他已经筹齐部分款项。

基层农村像这样的故事层出不穷,盖因为财政困难。对于这些困难地区的乡镇干部来说,向外地老乡筹款是一个常见的办法。全国各地不少县市的财政筹款,主要不是靠捐赠,而是巧立项目,求老乡走关系,找上级财政拨款。陕西“周老虎”的故事就是这样发生的。

过去,基层财政可以从农民头上想办法,但是现在越来越难办,原因是国家扶持三农,对农业税费的减免越来越多,管理越来越严。而且农村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出现了只剩老弱病残的空心化现象。

上周召开的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四次会议上,透露出两个引人注目的数字:3.33∶1和9646元。一个是去年我国城乡居民人均纯收入之比,一个是两者之间的绝对差额。这两个数字属改革开放以来的“最大”。这两个数字的背后,是城乡贫富差距的进一步扩大,显示出极大的社会不公,也潜藏着巨大的社会风险。而且这个差距还在扩大。

于是,9月2日,全国政协的相关会议提出,统筹城乡发展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改革城乡二元体制。这是中国下一轮改革发展的重点,也是一场伟大的社会变革。据悉,今年10月即将召开的十七届三中全会上,农业问题也将成为重点关注。

免税加农业补贴,是当今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尤其是发达国家和地区普遍采取的一种基本政策,旨在支持和保护本国农业。美国、欧盟和日本等发达国家和组织,常常因为农业补贴过高而遭致别的国家向WTO投诉。据统计,目前这些国家农场主的收入40%左右来自政府对农业的补贴。而中国长期实行工农剪刀差政策,农民得到的低补贴不仅少,还要交纳繁多的税费。现在虽然免除了农业税并增加农业补贴,但是和发达国家比起来,中国的农业补贴仍然很低。

秦晖教授曾经论述说,中国的农民更符合西方发达国家的市民概念,因为和城里人相比,他们更有独立自主、自我谋生的意识和能力,但是严重倾斜的城乡二元政策,使得他们不能获得市民应该拥有的权利和福利,多数人只能挣扎在生存的边缘。

改革开放之后,广大农民先是在联产承包责任制政策下把土地盘活了,使得全中国人的肚皮都不空虚。随后,他们大批涌进城市,成为城市基础建设的主力。三十年来大多城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工功不可没。然而,城市里歧视性的就业政策、工资政策、住房政策和福利政策,导致他们不仅收入超低,而且没有任何保障。一方面,他们不能在城市里定居下来,另一方面,他们的收入仅够勉强维生,也不能做任何回乡建设的规划。于是城市的郊区形成矛盾重重的贫民区,而农村的土地又大片荒废。

权利不平等同样体现在农村的土地流转政策不顺、农民的维权渠道匮乏等方面,这就导致了较严重的基层腐败。在一些地方,即便是中央财政支持的新农村政策,也可以变成基层干部盘剥农民的新借口。

改革开放三十年解放了思想,激发了人的活力,在农村和中小城镇积蓄的力量不可低估。到任何基层地方去走一走,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热力,推动着城乡一体化的发展。据我个人的观察,这股热力已经强大到并不需要政府做多少推动就会自行前行,走向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政府要做的事情是引导它走向正确的方向,也就是健全法制,遏制腐败,呼唤和保护权利。足矣。

来源:中国报道周刊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