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下属的一定要认清形势,若是明查,那你上司算是活到头了,赶紧落井下石,专搬大石头砸,照脑袋砸,往死里砸,砸得越狠自己越安全,说不定还能升一级。若是暗访,一定得注意喽,千万别开口,打死别开口,不然搬石头砸自己脚,等你上司从井里爬出来,你会死得很惨,来找你谈话时,装装逼,演演戏,最好再整两滴眼泪,什么肉麻说什么:上司对我有知遇之恩,犹如再生父母,宁死不敢背叛。回头等着升官吧!〕

119.宋大哥的棋艺

今天很难得,扈三娘不舒服,翠红楼歇业,宋大哥很闲,晁天王也很闲,两人凑一起对着吹牛逼,当然,两人凑一起并不是因为两人和好了,而是除了彼此,都没人可吹。

吴军师摇着羽毛扇,偶尔插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其余兄弟叉手而立,时不时呵呵笑两声。

宋大哥最近刚学会下棋,棋艺进展神速,没几天工夫,就能饶人两子,兄弟们无人能在他手下讨到便宜,连自称“赛神仙”的乐和,每次都棋差一着,拱手认输,用军师的话说,宋大哥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宋大哥慨然受之,到处哀叹一个绝顶高手的悲哀……

晚上趴屋梁上时,还经常跟我念叨:黑厮,你知道吗,一个绝顶高手,在世间找不到任何对手,是很寂寞的,所有的奇着,无人能领会其中的奥妙,苦思冥想的精湛棋艺,无人能欣赏,你知道他心中有多凄凉吗?

我不懂棋,但我大体明白宋大哥的心情,我想,他的棋艺肯定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然是不会有这番感慨的。

晁天王也会下棋,在梁山也是难逢敌手,两人互不服气,摆上棋盘杀个不亦乐乎。

宋大哥嫌小卒太多,忒碍事,两人把所有的卒全拿掉,车对车,将对帅,厮杀开了,晁天王凭空打炮,宋大哥隔田跳马,你来我往,杀得是难解难分。

吴军师面沉如水,不停地摇扇子,乐和站在一边不住地点头,好棋!好棋!

宋大哥连环马杀过边界,后马跳到晁天王大营,把老帅逼死了,晁天王突然说,后马跳不过去,前马挡马腿,宋大哥说绝对不挡,说他跟山上兄弟杀了百八十盘了,都是这么跳的,从来没挡过。

晁天王说,他跟兄弟们天天下棋,别人那么跳,都是绊马腿,绝对没错。

两人又吵起来了,请兄弟们评理。戴宗站后面,趁人不注意一溜烟跑了,林冲说昨天脑袋被驴踢了,满脑子糨糊,李应说他五岁那年脑袋被门板挤过,记不大清事。

军师劝两位头领息怒,消消火,别伤了身子,只有刘彦这厮,说什么的确挡马腿。

宋大哥当时脸就耷拉得老长,话也不说就走了。

120.明查暗访

当时我就想,刘彦要倒霉了,果不其然,晚上宋大哥来找我,让明天跟他去东关县暗访,我心里咯噔一下,东关县令正是刘彦。

去山下当县令属于外放,是个肥差,一般人没这好福气,一般捞到这差事的要么是晁天王的亲戚,要么是宋大哥的老乡,谁也没想到刘彦能去,他自己都很意外。

大家都猜测他给晁天王和宋大哥送礼了,其实完全没有那么回事,他要有那脑子,也不至于混得如此之惨。

他去的原因是,太他妈烦人了,天天晚上跑人家里,给人掰扯大道理,晁天王烦得不行,宋大哥也烦得不行,更重要的是,两位头领夫人,更是烦得不行,大半夜的,人正打算说个悄悄话,他跑去唠叨个没完没了,两位夫人强烈要求丈夫将他调走,这不正好找个机会让他滚蛋,也好清静。

宋大哥对付不听话的头领两手准备,左手“明查”,右手“暗访”,你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听招呼,一条道走到黑,左手一巴掌就把你全家拍得稀巴烂,你若是不上道,但还算识相,属于可挽救的那类,举起右手吓唬吓唬你,保准服服帖帖。

明查,就是摆明要办你,现在的头领,只要查,没有查不出问题的。以前都是雷横操持,他在郓城当过都头,对文案税收、钱粮厘金门清,不过这厮办案太慢,又是谈话,又是查账,又是翻大宋律,还经常为适用哪条法例头疼半天,等弄完,个把月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忒磨叽!遇到个狡猾的,定个攻守同盟,再在账簿上做做手脚,白忙活一场。宋大哥不甚满意,后来换我去,我就直接多了,先杀再定罪,提着板斧,走到县衙前,连审都不用审,当头一斧头剁了,然后再张罗罪名:贪污受贿、徇私枉法、以权谋私、欺男霸女……反正罪名是现成的,一罗一大串,官嘛,谁当都是那些鸟事,办过这么多案子,还从没冤枉一个。

暗访,就是抓你的小辫子,敲打敲打你,警告你认清形势,该支持谁,反对谁,心里要有个数,别站错了队,到时候悔之无及。我每次去暗访,连查都不查,吃饱、喝足、玩爽快,喊地方干部埋单,然后弄本空账簿,夹胳膊底下,深夜造访,上来先唬住他,把账簿往桌子上一摔,痛心疾首地说,兄弟啊,你这几年办了不少烂事啊……贪这么多,可是要杀头的啊,等他吓得浑身筛糠,三佛出窍,再话锋一转,宋大哥还是很赏识你的,特别关照过,能放一马放一马……聪明人自然明白怎么做。

做下属的一定要认清形势,若是明查,那你上司算是活到头了,赶紧落井下石,专搬大石头砸,照脑袋砸,往死里砸,砸得越狠自己越安全,说不定还能升一级。

若是暗访,一定得注意喽,千万别开口,打死别开口,不然搬石头砸自己脚,等你上司从井里爬出来,你会死得很惨,来找你谈话时,装装逼,演演戏,最好再整两滴眼泪,什么肉麻说什么:上司对我有知遇之恩,犹如再生父母,宁死不敢背叛……

回头等着升官吧!

这几年办了不少大案,兄弟们送我一外号,催命阎罗,外派的地方官,见我不打招呼找上门去,保准吓得尿裤子。

上次,我好久没见张顺兄弟了,甚是想念,偷跑下山去看他,他官服上打了几层补丁,正在吹牛逼:做官讲究清廉如水、公正廉明……

龚旺、丁得孙等几人蹲在下面,梗着头,一脸恭敬,拿着个小本子不停划拉。曹正通过林冲的关系,寻了个官差,跳出了屠宰场,倒也混得如鱼得水,毕竟杀猪跟当官有共同之处,讲究看准、手黑、心狠。

我想给张顺个惊喜,悄悄地走过去,猛地抱住他,没想到,这厮脸色立马大变,扑通一下跪下,哭着说,兄弟啊,我坦白,我交代,我贪污白银一千两,黄金五百斤,纵容子弟违法十六起。我对不起梁山,对不起宋大哥的栽培,从江州一名鱼贩子成长为梁山的厅级干部,自甘堕落,没经得住诱惑,罪该万死,希望兄弟放我一条生路……

这时,曹正一溜烟爬起来,把本子猛一仍,蹿上前去,“啪啪”给了张顺两巴掌,大义凛然地骂道,你这个贪官,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一直想揭发你,未得其便,现在好了,李钦差来了。

我愣了半晌说,俺是来找张顺叙旧的。

121.刘彦罢官

刘彦是块硬骨头,没啥缺点,不嫖不赌,不贪不送,抓他把柄还真不大容易,宋大哥估计我搞不定,跟我一起来,在大街上逛游了三天,所到皆是称赞声,爱民如子啦,清正廉明啦,还给取了个外号,叫啥“刘青天”。

查了半个月,一无所获,这厮账目弄得门清,一厘钱的屁事都登记在册,宋大哥翻得两眼发花,头都大了,也没找到一丁点破绽。

晚上,通判李应给接风洗尘,吃饱喝足,我抱着板斧坐门外,两人关起门来谈条件,李应最近有些得瑟,仗着是地头蛇,不大听使唤,跟刘彦关系不错,要办刘彦,得从他入手。

两人声音很低,听不清楚,不过也能猜个大概,无非先威逼,后利诱,讨价还价,谈得拢,义结金兰,拜把子当兄弟,升官发财,大家都高兴,谈不拢,连他一起办喽!

我觉得,宋大哥这点做得比晁天王高明多了,宋大哥先谈条件,再拜把子,有啥话敞开了说,事成后,位子怎么排,银子怎么分,女人怎么上,都摆到明处,道义算个屁,谁也别装逼,大家提着脑袋出来混,不就是为了那点破事吗!

晁天王恰恰相反,先拜把子,再谈条件,这事整得,刚刚牛逼吹得劲足,话也放出去了,肝胆相照啦,义薄云天啦,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啦,转脸再跟亲兄弟讨价还价,谁也拉不下脸皮,心里别扭。开始厘不清,最后保准崩,往往从兄弟直接变仇人了。

谈得应该很成功,宋大哥很得意。

第二天,一群妇女拥进县衙,衣衫褴褛,罗衫半解,一把鼻涕一把泪,痛骂刘彦王八蛋,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经常拿言语调戏她们,其中有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花白头发一大把,满脸皱纹,说什么刘彦三十年前强暴过她,我虽然不识数,但也知道三十年前刘彦还在他爹裤裆里哪。

妇女们刚哭闹完,一群乡绅拥进来,义愤填膺,唾沫横飞,大骂刘彦不恤民情,横征暴敛,经常借旱涝灾害强迫他们开仓赈灾,王员外最逗,跟大风中的树似的,半弯着腰,双手握着宋大哥的手,不停地抖,一边抖一边痛陈往事,说这次洪涝灾害,刘县令强迫他家捐了十万石粮食,说他都揭不开锅了,家里有十八房姨太太要养活,几十个孩子要吃饭,数百口仆人丫鬟要发工钱……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左手握着宋大哥的手,腾出右手擦鼻涕,擦完鼻涕又握住宋大哥的手。

乡绅们刚走,师爷、账房、衙役们拥进来了,大骂刘县令没良心,把人当畜生看,自从他当了县令,逢年过节的份例钱没了,冬天的炭敬、夏天的冰敬也没了,经常加班,也不给加班费,遇到刮风下雨,还要跟他屁股后面四处装逼流泪,淋病了还不算工伤,得自己掏腰包。师爷一脸可怜,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大哥,拍着大腿说,我们容易吗,朝廷那点俸禄,都不够塞牙缝的,刚包了房姨太太,又在老家置办了几十亩地,借的高利贷,咋还哪?我们给梁山做事容易吗?

宋大哥不停摇头,拿拳头擂着桌子,痛心疾首地叹息,说什么刘彦是他当初相中的人才,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民意难违啊,借机罢了刘彦的官。

皆大欢喜,乡绅们摆一桌王八宴,感谢宋大哥为民除害,还送了一块鎏金大匾,上书四个大字:“公正廉明”。

席间你来我往,其乐融融,只有个小插曲,那个白天哭得最惨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跑进来大骂李应不讲信用,说好哭得像,给二十两银子,结果只给了十两,没说两句就被衙役乱棒打出。

李应说那是个疯婆子,当年被刘彦强暴后就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众人一边痛骂刘彦,一边称赞宋大哥,晚宴圆满结束。

122.刘彦之死

刘彦被罢了官,家里以前半夜都门庭若市,现在突然冷清下来,连个鬼影都没有。

刘彦在屋里闷了三天,白天拿着本《易经》,反复地看,兄弟们没人去搭理他,他也不与众人来往,半夜就跑山顶上,蹲那里看月亮,偶尔发出两声长啸,犹如狼嚎,凄厉,令人胆寒。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得了癔症,有人说他被大罗神仙附了身。

三天后的傍晚,在半山腰碰到他,头发杂乱,胡子拉碴,但精神很好,拉着我的手,两眼放光,说黑哥,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国泰民安的法宝。

我怕被人看到传宋大哥耳中不好,想快点走,他拉着我手不放,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看了几天的《易经》,终于悟出阴阳相克的真谛,天地万物只有互相制约才是王道,还说什么朝廷是阳,老百姓是阴,只有开民智,让老百姓参与朝政,与朝廷互相制约,社稷才可以永存,百姓才可以安居。这厮说完,兴冲冲地溜下山。

刘彦下山后四处云游讲学,这厮口才出众,再加自掏腰包管饭,一时从者如云,学徒众多,老幼妇孺均称他为大师,顶礼膜拜,更有甚者,专门给他造庙塑像,说他是紫微星下凡,我隐约觉得不妥,这厮好像要大弄。

果不其然,一天早上,刘彦领着数万老百姓冲破上三关,拥到聚义厅门口,群情激奋,大声高呼,吆喝着要成立啥布衣院,由老百姓充任,梁山的大小事务都要由布衣院说了算。

聚义厅召集紧急会议,晁天王一看黑压压的人群,立马怂了,要与刘彦妥协。宋大哥坚持绝不妥协,晁天王说几万号人哪,闹将起来一人一口唾沫就把聚义厅给淹喽,宋大哥冷笑一声说,我朝老百姓是啥玩意你还不知道?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两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你要是给把刀子,立马趴地上装孙子。

宋大哥吩咐我即刻把刘彦抓起来,押到西山砍头,同时传他将令:首犯必处,胁从不问!

我领着五百铁甲军冲入人群,拥到台前,把刘彦一把揪下来,捆起来,宣布死罪,同时宣布宋大哥将令。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人群,立马鸦雀无声,那一刻,我站在台上,看着四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怦怦乱跳,手心全是汗,握斧头的手都有些发抖。

若是有一人站出来振臂高呼一声“跟他们拼了”,估计我们这五百人立马成为肉酱,我当时心里很矛盾,万一发生了,是跪地求饶好?还是梗着头皮充好汉被人打死?

正在紧张思考时,刘彦的头号信徒周通从人群中冲出来,我当时紧张到极点,心想为这事丢了命不值当,正打算求饶,膝盖都弯了,没想到,周通没冲向我,而是冲向了刘彦,“啪啪”给了他两巴掌,指着鼻子大骂:你这个骗子,把大伙都给骗了……

众人立马反应过来,拥上来对刘彦拳打脚踢,这帮人下手太狠,专往下三路招呼,刘彦被打得没了人形。

我押着刘彦去了后山,刘彦请求给他个全尸,我答应了。

时值深秋,万叶落尽,一片肃杀,光秃秃的树枝在山风中来回摇晃,呜呜地响,几片树叶挂在树梢,孤零零的,不停地抖。

三尺白练挂树上,刘彦扭头盯着西边的落霞,泪如雨下,整个山头罩在落霞的绯红中,刘彦身形痩削,山风掠过,须发凌乱。

刘彦哽咽着说,我自幼读书,致力科举,年轻时高中金榜,入仕后一心为民,无积一分家私,无循一次私情,坦坦荡荡,堂堂正正,最终也为民而死,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知道我是不是错了。

刘彦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身体腾空。

刘彦没错,他的道理也没错,他错在没有认清我朝百姓的真相,我朝百姓,愚昧、贪婪、自私,是用血都唤不醒的。

我转身离去,半山腰时,天已半黑,忍不住回头,山上寒雾淡淡,树影憧憧,一个白色模糊的身影,吊在树上,在风中不停来回晃动。

那个身影,曾埋头苦读十二载,立志忠心报国!

那个身影,曾经恪尽职守,发誓一生为民!

那个身影,再回头,已朦胧!

123.众人反应

山下,顾大嫂坐酒店门口,逢人就骂刘大娘那老不死的没皮没脸,在被窝里吃喝拉撒,骂刘彦常逼她洗被褥,说什么她迫于淫威,每次都强颜欢笑,眼泪往肚子里咽,回家都吐得昏天暗地,好几天不能上桌吃饭,说到伤心处,眼泪吧嗒吧嗒的。

刘彦吊死当夜,时迁屋里油灯亮了整整一晚,五更前,整理出刘彦罪状一千零八百条,足足有好几大摞,天一亮,用扁担挑着,一溜烟送到聚义厅,向宋大哥揭发,说刘彦表面道貌盎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说他早就看出刘彦图谋不轨,所以常去找他聊天,以便掌握他不法的证据。

安道全的免费补药也不送了,到处骂刘彦小气鬼,每次收他补药都不给钱,还说什么刘彦不知羞耻,还要跟他称兄道弟,最后气呼呼地大骂:我比他那死鬼老爹都大几十岁,他还跟我攀兄道弟,真他妈的王八蛋。

刘彦的弟弟被公孙胜抓入大牢,要他交代罪行,这厮是个硬嘴巴,死不交代,一通板子,一命呜呼。

刘彦死了,兄弟们刚开始骂两句,没过几天,再也没人提起,仿佛从没存在过……

124.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兄弟们虽然都是火药桶脾气,一点就着,但行事方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被狗咬了,不分青红皂白,再追着咬回来的,是鲁智深。

一刀把狗剁了,揣着刀满山找狗崽子要灭门的,是武松。

拎起来看看是公狗还是母狗再决定怎么干的,是王矮虎。

跳脚大骂狗八辈祖宗,回头再写篇文章继续口诛笔伐的,是吴用。

一声不吭,拍拍屁股就走,回头再把狗主人整得死去活来的,是宋大哥。

把狗吊起来毒打一顿,再把狗牙一颗一颗拔掉的,是石秀。

一席话把狗说得双腿跪地、眼泪直流的,是朱武。

从清晨骂到黄昏,不把狗骂到气绝身亡绝不罢休的,是顾大嫂。

不顾自己伤口鲜血直流,先问问狗主人是谁的,是林冲。

追着狗打,不小心把自己摔骨折的,是曹正。

把狗毛拔光,骑着到处玩的,是二憨。

我从来没被咬过,因为狗见了我都躲着走。

125.那狗

傍晚时分,闲着无聊,四处溜达,碰到乐和站在半山腰,盯着远处看。

我一时好奇,凑过去问他看啥,这厮指了指远处金沙滩方向,我打眼望去,绿油油一大片水草,足足有小腿深,一只狗蹲在草丛中,风一吹,若隐若现。

这时,夕阳从两山之间的缝隙照过去,水草上一溜金黄,狗静静地蹲在余晖里,朝向西方,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偶尔皱下眉头,神情庄严肃穆。

众兄弟都被吸引来,人越聚越多。

萧让说这是千年难遇的美景,支起画架作画一幅,取名“一只孤独的狗”,画得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尤其是狗的眼神,沧桑,孤寂,令人拍案叫绝。

乐和被狗打动,灵感突来,做诗一首,《那年,那天,那狗》,内容也很有诗意:

那年,我上了梁山
那天,夕阳淡淡
那狗,蹲在余晖里,泪水涟涟
狗啊,你是否在叩问苍天
为何这世间
有这么多的坎坷磨难
喧嚣尘世,你是否还在期盼?
茫茫狗海,你愿与谁破镜重圆
你是否用那一刻的等待
凝住永远不变的容颜
你是想在画板上展览千年
还是在母狗怀里,痛哭一晚?

过了一会儿,狗起身自顾自离去,兄弟们都很纳闷,它蹲那里到底干啥?

我,鲁智深,武松,王矮虎一干人决定去弄个究竟。

到了狗刚才蹲的地方,众人仰着头朝西方看,除了黑魆魆的山头啥也没有,王矮虎说要理解狗的痛苦,就得摆到狗的高度,于是众人蹲草丛中看,也没看到啥特别的。

众人议论纷纷,我猜测,是不是它老娘埋在这里,它过来祭奠一下?武松猜测,是不是它曾在这里大展狗威打败过狮子,今天特地来缅怀一下?王矮虎猜测,是不是它曾跟母狗在这里私定终身,特地来怀旧一下?

这时,鲁智深说道,都他妈别猜了,我想明白了。

众人大骂,你那榆木脑袋笨得跟猪似的,能想明白啥?

鲁智深说,我想明白不是因为我聪明,是因为,我他妈踩狗屎了!

(未完待续)

(中国书店出版社,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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