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场上,没人能做成好人,别人花一百两银子办成的事,你花五十两办成,你就把人得罪了。一起之去干事,别人收礼,你不收,你不但把送礼的人得罪了,还把收礼的人得罪了。唉!做人难,做一个好人难上加难,做一个好官亦难于上青天。这个世道,混得差的全是好人,混得如鱼得水的,都有特殊本事,要么会两面三刀,要么会忘恩负义,要么会落井下石。〕

21.宋大哥的金身像

宋大哥做了寨主,山上山下都很忙,连八竿子都划拉不着的小相国寺和翠红楼都不甘寂寞。小相国寺挂出横幅:忠心恭祝我寺香客宋公明义士荣登梁山泊头把交椅。翠红楼不甘示弱,当空拉出彩带:热烈祝贺我院老顾客宋公明升为梁山泊主。

中午开会时,智善禅师拄着禅杖,拖着老胳膊老腿,气喘吁吁跑上山,说要在大雄宝殿的如来佛旁给宋大哥塑金身。

众兄弟默不作声,别看众人平日里满嘴跑火车,马屁拍得山响,那是糊弄领导,都属于人间的问题。现在情形变了,这个马屁估计不小心就会拍出三界,扇到佛祖脸上,众人有些心怯,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能不收敛些。

众人都觉得这马屁有点过了,但宋大哥没说话,也就没人敢反对,要知道智清不是一个人,吐他一口唾沫,一半落在佛祖脸上,另一半落在宋大哥脸上,两人都万万不能得罪!

众人仿佛灵魂出窍,林冲盯着屋顶发愣,吴用眯着眼出神,杨志专心调戏着茶杯里的茶叶……

正在冷场之际,时迁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此议不妥!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这也太直接了吧!众兄弟对时迁佩服得五体投地。时迁平常贼眉鼠眼,做事不爽快,又爱小偷小摸,不招兄弟们待见,没人把他当盘菜,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关键时刻敢说话。

众兄弟均以敬佩的目光看着时迁,时迁不慌不忙,一脸正色,端起茶杯,呷口茶,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宋大哥本是如来佛祖下凡,你在佛祖旁立个金身岂不是多此一举?直接把佛祖像换成宋大哥像不就成了吗?

这个马屁又响又狠,可谓空前绝后,把智善禅师都拍晕乎了,坐那里不知所措。

宋大哥微笑不语,王矮虎一看这情形,立马明白了,这马屁拍到点子上了,忙去拍马的余屁,提出把寺庙外墙上“阿弥陀佛”四个大字换成“替天行道”。

刘唐看两人把马屁全拍了,只好去拍马腿,提议把口头禅“佛曰”改成“宋大哥曰”……

幸好宋大哥没被拍晕乎,也觉得有些过了,连忙摆手说别的免了,我只是一介凡人,岂敢跟佛祖相提并论,就在佛祖旁塑个金身吧,让我日夜守候在佛祖旁,也好显得我一心向佛,心存善念。

众人立马称赞宋大哥宅心仁厚,佛祖必定保佑。

智善从梁山讨了八千两黄金,三千两用来上下打点,两千两自己揣入腰包,然后以三千两的价格转手给了一尘道长,一尘道长自己落下一千两,然后两千两包给了王二麻子,王二麻子又包给了李大脑袋,最后金像塑成,据说用泥塑的,只是在外面涂了一层金粉。

22.宋大哥往事

杨雄和石秀这两天闹得不可开交,杨雄在寿张县当县令,石秀在东关县当县令,关系本来铁得很,是拜把子兄弟,一起上的梁山,过命的交情,说掰就掰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两县搭界处有个山坡,坡上有棵歪脖子老树,附近村民平日里拴牛用,村民口顺,山坡叫放牛坡,树叫拴牛树。反正巴掌大的地,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谁也不曾在意。

前年宋大哥回乡探亲,他前脚刚走,后脚晁天王就给衙门送了公开信,贴在衙门口,说我兄弟宋公明近日回乡省亲,尔等胆敢拿他,定叫汝等片甲不留!

知府大怒,咱平日里好好的,你把保护费交了,十里八乡随便你抢,衙役们去时你就跑,等我们走了你再抢。你捞了银子,我们既捞了银子,也赚了名声,还得到朝廷嘉奖,配合得天衣无缝。今天你竟敢明目张胆地威胁,我堂堂衙门,岂容如此羞辱?

知府一下令,衙役们四处缉拿他,宋大哥东奔西跑,到两县县界时,杨雄和石秀却早早把城门关了,宋大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危急时刻,只好跑到歪脖子树下,藏在一头大黄牛肚底下,才逃过一劫。

宋大哥当上寨主后,忆苦思甜,想故地重游。两人大喜过望,各带一帮兄弟跑去闹扯开了,杨雄说属于寿张县,不许石秀插手,石秀有些恼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拍马屁都不带上我,当下大怒,互不相让,谁也不服谁,大刀片子都用上了,还闹出了人命。

吴用忙去调和,他是有名的和事佬,八级泥瓦匠,专职和稀泥,兄弟内讧、和尚打架的事全靠他调和,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山坡划给了杨雄,杨雄嫌放牛坡不好听,改成卧龙坡。歪脖子树划给了石秀,石秀也跟风改成了龙栖树。宋大哥的接待工作,由两人共同操办,两人均表示同意。

杨雄设身处地为宋大哥着想,为了重现当年场景,特地花了几天时间,从附近村里找来当年那头大黄牛,牵到山坡上,拴在大树下。

那天宋大哥去了,我去了,武松也去了。

宋大哥坐在卧龙坡上,摸着老黄牛的脸,很是感慨,絮絮叨叨地说,当年我逃避追兵,狂奔几十里,又累又渴,无处容身,最后藏到此牛肚子下面,靠牛奶充饥,才勉强熬了过来……

宋大哥一边吧唧嘴,一边感叹说,他这辈子吃过山珍海味,喝过琼浆玉液,但最让他难忘的,还是那一晚的牛奶啊!

众人一起夸宋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冥冥之中自有神助!

武松悄悄拉过杨雄问,你确定这头牛就是当年那头牛?

杨雄拍着脑袋说,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是这头牛,绝不会出错!

我看武松脸色阴晴不定,忙问他怎么了。

武松沉声说,这头牛是公的!

23.张顺这人

今天来说说张顺,张顺从小在浔阳江长大,水性好得很,绰号浪里白条,在水里能凫个三天三夜,踏波逐浪如履平地,众兄弟公认他水性梁山第一,他也自诩淹死鸭子都淹不死他。

张顺不但水性好,而且人也好,是强盗圈里一等一的大好人,凡事宁肯自己吃亏,也绝不与他人争长短,平日里不贪不赌,跟谁都能合得来。按说这样的人应该人人喜欢,但事实却相反,他不经意间得罪了很多人。

宋大哥白天杀人放火,晚上吃斋念佛,听闻五台山的智真长老是现世活菩萨,能看透人的吉凶祸福,每年都派个兄弟前去求签。

五台山的香火贵得出奇,吴用去过一次,临走前去山寨预支了五百金,回来又多报销了一百金。到处说智真长老是现世神仙,凡人难得见一面,更不肯轻易解签,他花了大银子,托小时同窗的二舅子的丈母娘才得见尊颜,求得一卦。

林冲去过一次,花了八百金,说智真长老平素闭门谢客,专心向佛,无故不见生人,他花无数两银子,托了数个东京好友,辗转才求得一签。

杨志去了一次,花了足足一千金,也说天子脚下,事事难办,他四处求告无门,最后大把花钱,又搬出自己祖宗,才得偿所愿。

后来张顺去了,花了五十两银子,办成了!

这一下子把吴用、林冲、杨志彻底得罪了,三人见了他连头都懒得抬。

在官场上,没人能做成好人,别人花一百两银子办成的事,你花五十两办成,你就把人得罪了。一起去干事,别人收礼,你不收,你不但把送礼的人得罪了,还把收礼的人得罪了。

唉!做人难,做一个好人难上加难,做一个好官难于上青天。这个世道,混得差的全是好人,混得如鱼得水的,都有特殊本事,要么会两面三刀,要么会忘恩负义,要么会落井下石。

晁天王死了,众兄弟有的逼他娘子搬出三关,有的举报他生前贪污受贿,有的把他侄子调出弓箭队。就张顺啥都没干,天天窝在家里睡大觉,这不祸从天落,把宋大哥得罪了,直接给降了一级,发配鱼市干活。哎!当强盗前他是鱼贩子,当了强盗,还是鱼贩子!真是越活越倒退!

张顺痛定思痛,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他心太善良,不忍欺负晁夫人孤儿寡母,后来一寻思,看主人打狗吧!扛着秦明的狼牙棒满山找大黄,没想到找到时大黄已经被时迁打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张顺下了几次狠心都没下得去手,悄悄溜了。

最后一琢磨,想起他爹的墓碑来。他爹当年升天时,他求爷爷告奶奶,花了一千两纹银,请晁天王和宋大哥亲笔御书,在墓碑上题了字。这是他的得意之作,要知道让宋大哥题字难,让晁天王题字也难,让两位头领同时题字,那是难上加难,山寨上他是独一份,这也是他的资本。天天挂在嘴边,隔三差五就跑去擦拭一遍,用他的话说,那是他爹的脸。这不为了向宋大哥表忠心,他一咬牙,一跺脚,不管他爹疼不疼,拿着凿子跑去把他爹的脸凿了好几个大坑,好歹把晁天王的名字给凿去了。

张顺觉得还不够,又把宋大哥的名字镶了金边,又放了一串鞭炮才了事。

24.边缘人朱武

孙二娘真逗,这两天为讨好宋大哥,上蹿下跳,没少折腾,但都是随大流,落了俗套,没啥新意。并非她不尽心,主要是限于自身位子,施展不开。

众兄弟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手握实权,石头满地都是,随手捡一块就能扔井里。孙二娘说得好听是开酒店的,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一卖蛋炒饭的,也赶着凑热闹,苦于没啥名目。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想出了办法。

她苦思冥想,心生一计,发扬自身优势,在饭菜上做文章,把菜名全改了:红焖鲤鱼改成红焖晁天王,油炸大闸蟹改成油炸晁大愣,醋溜里脊改成什么醋溜晁夫人,土豆炖王八改成乱炖晁祖宗……

仅仅改了个名字,价钱翻了好几番,贵得离谱,你要不点这几道菜,她就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哎哟!真没看出来,你跟晁天王感情还蛮深的嘛!

谁也不敢戴这高帽,万一哪个多舌多嘴告诉宋大哥,再添油加醋多说两句,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得,权当破财免灾,一边吃一边安慰自己,权当银子花在狗身上。

晚上喝了两坛酒,有些醉了,跑去找朱武聊天,他现在不求上进,不论干啥都出工不出力。晁天王葬礼他去了,不过光跪在那里,也不怎么哭。宋大哥劝进他去了,也只是站在人群中凑个热闹,彻底成了边缘人。

人啊,勿论人品,只要是一心向上爬的,都是靠不住的,亲兄弟都保不定背后捅你一刀。而朱武这种安于现状没啥想法的人,是最靠谱的,轻易不会出卖别人,我无聊时常去找他聊天。

我抱怨说,人哪,本来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呐!

朱武也很感慨,长叹一口气说,铁牛啊,人生在世不容易,这个社会你可以不去救人,但不能去害人,不过谁能做得到哪?

朱武沉默了一会,又叮嘱我说,宁可相信狗,也不要相信人!

我喝醉时反应总是特别快,我忙说,朱兄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是相信你的!

朱武摇摇头,说声“棒槌”,再不言语,也不知是骂我还是骂他自己!

25.我的提成

宋大哥坐了头把交椅,升了一批兄弟。扈三娘升了一级,没办法,晁天王出殡时人家哭出了风格,从悬崖上摔了下去,足足躺了三个月;王矮虎也升了一级,这个也没办法,人劝进时差点连命都搭上,也没话说。

我如愿以偿,升了一级,成了厅级头领,宋大哥说多亏了我干成那件大事,立了头功,我不明白他是啥意思,也可能是他记错了,也就装糊涂。这是我的小聪明,大家都是揣着聪明装糊涂,我反其道而行之,揣着糊涂装聪明。我面带憨相,不用化妆,比装聪明容易多了,靠着这招,占了好多大便宜。

上次,我干了票大的,抢了一千两银子,山寨规定百分之十提成,我去领赏,蒋敬笑得很灿烂,扔给我十两银子,说黑兄,你算算,看数目对不对。

我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两下,正要点头说正好。

蒋敬“哎呀”一声,忙说道:没想到黑兄还会打算盘,我刚刚算错了,应该二十两,说完又甩给我十两。

我心下大喜,看来不懂装懂这招太厉害了,我正琢磨着准备给他几两银子表表心意!

蒋敬看我不作声,嘿嘿干笑两声,扔过三十两银子说,黑兄,刚才看错了,应是五十两。

我揣着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笨人自有笨办法,当别人都在装聪明时,你可以装糊涂,当别人都在假装正经时,你可以假装不正经。

26.无厘头的失意理由

人在官场,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得意的原因,五花八门,失意的理由,千奇百怪,有些都很无厘头。

比如龚旺,他自上梁山,凡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做事大方,口碑也不错,跟他一起上山的兄弟,现在至少都是堂级了,唯有他在地级干部的位子上原地踏步,难得再进一步。原因无他,只因当年祝家庄逃命时他不小心踩掉军师一只鞋。

相比龚旺,孟康就幸运多了。他武艺一般,人品也不咋地,跟宋大哥八竿子划拉不着,也不是吴用家亲戚,甚至在山上也没立过功劳,却从一名小兵直接蹦到堂级干部的高位上,成了龚旺的顶头上司,让人跌破眼镜。其实原因也很滑稽,他当年是龚旺的手下,因办事拖拉,口无遮拦,天天被龚旺骂,军师为了整治龚旺,故意把他破格提拔。

丁得孙,能力超群,武艺不错,却顶着堂级干部的名头在后山放羊,一放三年,不得调令,只因他得罪了宋大哥。其实他也挺冤,当年宋老爹生病时,众兄弟不敢赌博,不敢喝酒,生怕触了霉头,但实在闷得无聊,几人偷偷聚王矮虎家唠嗑,轮流讲笑话。丁得孙性格沉闷,笑点比较高,别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横不服,他一向以笑料王著称,当下跟众人约定,他讲个笑话,若丁得孙笑,每人输他五两银子,若不笑,他就跑门外大路上抱着大树痛哭,同时大喊三声:我的病有救啦!

张横讲了个笑话,众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了,丁得孙还是丝毫没反应,张横长叹一声,认赌服输,跑外面抱着大树痛哭,一边哭一边喊。碰巧宋大哥路过,没怎么听清,问他为何痛哭?刚才说什么病?

张横大惊之下,脑袋出奇的冷静,转得奇快,当下改口说道,老爷子卧病在床,我也帮不上忙,心里难过啊!说罢哇哇大哭。

宋大哥很感动!

正在这时,丁得孙脑袋突然开窍,终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往外跑,说你不用哭了,我明白了……

刚出门,就看到阴沉着脸的宋大哥,丁得孙大急,生生止住,却岔了气,不停地打嗝,有口难辩。宋大哥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

回头中层干部调整,张横升了一级,丁得孙大虽然没降,但分工调整,直接调到后山放羊。

27.大夫和强盗的异同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安道全这老小子竟然也由堂级头领升为厅级头领,我心里很纳闷,把人治死了,怎会升官?

这事不能问宋大哥,宋大哥当了领导,不同以往,他的想法你只能猜,不能问,否则会被骂得狗血喷头。

去问吴用,吴用一句话不说,摇着鸟毛扇子,高深莫测地笑。又去问朱武,这厮一反常态,徐庶进曹营,一屁不放。

思前想后,我只好去找安道全,别看这老小子平常口风挺严,总摆一副苦瓜脸,啥事都一问三不知。只要两杯“猫尿”下肚,准能吐个一干二净。

安道全年轻时曾习文,立志一朝中榜,天下闻名,读了八年私塾,屡试不中,心灰意冷,入武当山习武,学成三招两式,想应武举,第一回合,刚一照面,被人凌空一脚踹下擂台。

打那之后,他自怨自艾,破罐子破摔,整日饮酒度日。后遇一牛鼻子老道,指点他说,人,要有追求,你想要钱,那就去当抢劫犯,你想要命,那就去当杀人犯。这厮脖子一梗,说老子既想要钱又想要命。老道叹口气说,那你去当大夫吧!

安道全从那之后大彻大悟,潜心医术,很快成了十里八乡的名医,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很多人说大夫和强盗这行很像,其实我认为还是有区别的。吓唬你一时的,那是强盗,吓唬你一世的,那是大夫;只抢你身上银子的,那是强盗,抢光你所有家私还让你心甘情愿到处借债的,那是大夫;抢了你银子你回头问候他八辈祖宗的,那是强盗,抢了你银子你还感谢他祖宗十八代的,那是大夫……

28.行医两大忌

我提着两坛女儿红,揣了个猪蹄,拎了两串猪腰子,去找他喝酒。安道全酒量有限,每次宴会进行到一半,桌面上就找不到人了,要么躺桌底下,要么躺茅房里。

三杯两盏下肚,安道全有了醉意,老脸通红,唾沫横飞,我看差不多了,又吹捧了他两句,恭维他医术高明,华佗再世……

这老儿听了我的话,两眼放光,打开话匣子,说为医者,有两大忌讳:一是把活人医死了,二是把死人医活了。

我有些不懂,把活人医死了当然大大不妙,但把死人医活了那可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啊,功德无量的事,病人感谢还来不及呐,怎会是忌讳?

看到我很迷惑,安道全呷口酒,指指左腿说,当年我在江州,遇一财主下葬,小妾在旁哭天抢地,拿头直往棺材上碰。我一时起了善心,伸手搭救,把他救活了。当晚,这条腿就被人打断了,小妾指使的。

安道全又指指右腿,当年在扬州,遇到丧礼,是个县令,死了三天,候补县令在念悼词,一边念一边哭,哭到深处,哽咽难言,太感人了,我一时不忍,又撬开棺材给救活了。当晚,这条腿被打断了,候补县令指使的……

安道全一仰头,将一大碗酒干了,说道,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只治病,不救人。这个社会,救人远比害人更危险。但有年夏天,路过高柳庄,路遇一中年汉子中毒昏死,我本不想再管闲事,但看他妇人趴在那里哭得撕心揪肺,又一时心软,伸手搭救。当晚,妇人和管家跑了,临走前打断了我这条腿,安道全指指小腹,抬起眼问我,明白啥意思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安道全叹口气,问道,你知道狗熊是怎么死的吗?

我知道他在骂我笨,不过他也聪明不了哪儿去,连自己几条腿都数不清,凭啥骂我?

安道全醉了,躺那里自言自语:有时候,你没得选择,真的,尤其是你在那个位子上的时候,你不去害人,别人就会害你。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要么黑,要么白,是没有灰色的……

(未完待续)

(中国书店出版社,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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