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选”观到了咖啡馆里,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文立他们负有使命,这次到台湾是来看选举“门道”的;我除了祭父之外,心情却是閒适的。对于我这个政治门外人,可能想看的倒是“热闹”。所以,想不出来在咖啡馆里能观出什麽选情来。

见到这位立法委员的竞选者的整个情景颇有点神秘。汽车七拐八弯,在暮色中总算找到了台北士林捷运2号线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过了街,等待,看不到任何竞选的喧嚣,我们倒好像是在准备和地下党接头。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轻人静静地走来,竖起的领子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架着眼镜背后的双眼显得安静和自信,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周奕成。经介绍,知道他是台湾“野百合”学运的领袖、留学美国、曾任谢长廷国会助理、民进党文宣部副主任,现任“第三社会”、“党”发起人,周奕成特别强调要这样断句,来称呼他们这个党。他慢条斯理地、低声地阐述着:现在台湾选场,蓝绿对立,零和博弈,只有你死我活;经济不前,百姓自然不满;实际上,台湾已经形成了第三社会,即公民社会;这一次两票制,有一票可以选党,所以不一定如某些人断言,小党只有死路一条,我恰恰认为……。

“要多少选票?”

“百分之五……”

“可能吗?”

“……”

我知道他很有道理,代表着清流……。可是,我的思绪却让我集中不了听力,眼神不由自主地顺着刚刚爬过的陡峭的楼梯,向四周看去,这儿显然不像什麽竞选总部,不就是一个咖啡馆嘛。刚刚进门前,看见了『义式意思』四个字的招牌,甚是另类。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倒卧在沙发里,一面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手提电脑,一面懒懒地聊着天,据说其中有周奕成的助选义工;几对情侣静静地品着茗;走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选了一处幽静小圆桌,款款落座,独自一人优雅地呷着咖啡。

我悄然问叶永烈夫人,可曾有过如此閒情逸致?她摇头,从没有。

思绪回了来,看着周奕成,不知怎么,下午见到过的罗文嘉的影像和周奕成叠加了在一起。罗文嘉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曾帮阿扁拿下过台北市长,也帮阿扁拿下过总统大位,现在却又敢直言民进党和阿扁的偏颇。这次,他为了民进党,在蓝营的票仓里抢选票;明显不得成功,倒是有可能打出声威来。

谈选举,落座在咖啡馆里,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上午那位曾落选立委的法学女硕士的话:我当年败就败在把竞选总部装潢成了咖啡馆,我现在正学闽南话呢;真不容易学啊,够难为马英九的……。

闽南话,“冻蒜”就是闽南话,要是没有人解释,我们绝对不知道它是什麽意思。

“冻蒜”是标准的闽南话,“胜选”的意思。

震天响的“冻蒜”!

这个极特别的吼叫,第一次听到,是下午在杨莲福那里。

下午,我们的车开到台北县泸州市,这天是星期日,又是逢16,被认为是最吉利的日子。所以,个个竞选总部都利用这一天“抢跑”,提早宣佈成立,如同过年一般,爆竹声、锣鼓声好不热闹。司机儘量把我们送到跟前,下了车,熙攘的人群都在观看游行队伍中的神明列阵,那些神明高大威武,全部身着绫罗绸缎的古代戏装,面具的表情生动夸张,脸色要麽赤红,要麽漆黑,每个神明都由人隐在那神明的衣服里面擎顶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中间,神明均匀地分散其中,一眼望去,队伍中的神明就有好几十个;这些神明高出普通人一倍,一熘排开,和壮观的队伍同行,游行者一路高呼:“杨莲福,冻蒜!”“杨莲福,冻蒜!冻蒜!冻蒜!”

神明开道,煞是威风。

那一边街,高档的美式吉普车队,高高地飘扬着旗帜,呼啸而过,上边写着国民党的柯淑敏,颇有点海派。
从杨莲福那里出来,转了一个街口,就是民进党林淑芬竞选总部的造势场,讲的是闽南话,演讲者非常具有鼓动性,下面的听众与之呼应,上面不时地问:“豪不豪?(好不好)”下面齐声回答:“豪!豪!豪!(好好好)”。

小旗子举起,飘成一片绿色海洋。
我们从中间的空档走过去,看到的演讲者竟然是经常在电视新闻里见到的苏贞昌,他高昂地讲到一个段落,就和林淑芬牵着手,一起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并鞠躬。义工送我们每人一面小旗,上面写着:“台湾好女儿林淑芬”——民进党提名的立法委员,“长昌加芬,幸福满分”。

拥护者中不少是老公公老婆婆,见我们手中有了小旗,就招呼我们坐在他们中间;我们没有停下,继续前行看下一个总部。

在同一条街上,中间由警察松松散散地站了一行作为隔离,我们从警察中间穿过,那边是另一个竞选势场——为的是林志嘉,他的竞选口号是捍卫弱势族群。不过我们到来时,集会刚刚散去。据说,这边的助选演讲者是李登辉,他也刚刚离去。

这边的义工并不在乎我们手中的异己小旗,又发给我们他们的支持林志嘉的小旗。我们就一并拿着。

随后,我们又来到杨莲福总部,游行看来结束了,义工们带来吃的东西,他们客气地请我们共用,品尝着他们的香肠小吃,看着满牆贴满『高票中选』的祝福,还有支持者赠送的几百盆的五颜六色的台湾兰花和碧绿多姿的富贵竹。然后,接待者李华球给我们讲闽南话“冻蒜”的意思,带着我们喊:冻蒜!冻蒜!冻蒜!周围的人都快乐地大笑,欢天喜地,没有见到对不同观点的人的不友好,敦厚而温良。从这一点上看,这一切又和李华球骄傲地介绍的他们的乡亲、成功地“反攻”到大陆的邓丽君的清新高雅、朴实无华是那麽的一致。

回程的车上,文立和汪岷对泸州选区的四位参选人关了赌,这两个穷汉也就敢赌一顿日本餐。从他们陈述的理由中,我看得出,他们重得都是民心、草根、资源和天意,莫非这就是“选票箱子里出执政权”的真谛?

原载:香港《开放》2008年3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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