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双手深深插入泥土中,以此减轻心中的恐惧和身体上毒虫叮咬的难受,我艰难地侧过头,嘴巴擦到地上的砂石而生疼,模糊中,我看见几个浑身裹着白色衣服好像穿着防毒衣的人在过道上巡逻,不时举起手电筒像探照灯一样搜索草丛……

我是趁看守换班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当时才刚刚转钟,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趴在这蚊虫充斥的肮脏草丛里。时间仿佛有一百年了,看守和白大褂忙乎了一阵子,现在显然放弃了搜索。然而,我是清醒的,东边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叫太阳的东西正以亿万年不变的步伐冉冉升起,我必须在曙光初露之前逃出去,否则,他们又会把我抓回去,没完没了地拷问,给我注射那些让我失去理智、那些让我发不出声音的毒素,这次,他们还会把我的手脚捆在床上——我必须逃出去,不自由,毋宁死!

我试着把腿紧贴在泥土上轻轻移动,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我挣扎了一会,麻木的四肢才恢复了些许知觉。我吃力地像一条钓鱼用的蚯蚓一样向五米多高的墙蠕动着爬去。我必须尽量让自己贴着地面爬行。当我爬到高墙脚下时,我的嘴巴里灌满了泥土,我的鼻尖渗出鲜血,我的脸上不用说,一定布满了道道伤痕。我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从腰间解下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大概是由于他们长期灌我服食摧残我大脑和神经系统的安定药物,我的双腿无力地颤抖着。

我甩了五六次,用了足足三分钟才把绳圈套到高墙的柱子上,这期间我惊惶地回了十几次头,还好,那些穿白大褂的和守卫们都放松了警惕,昏昏睡去。

我把绳子的一头缠在腰间,然后两只粘满污泥的手牢牢抓住绳子,双脚踩到墙上,一步一寸地向上挪动。

好不容易爬到一半的时候,我浑身大汗,握绳的双手颤抖不已,我想,完了,我什么时候爬过这么高的墙?小时候没有,有记忆以来也没有过。我知道,现在已经四十岁的我又如何能超越自我?更何况我被他们关了五个月,受尽了折磨。可是,我没有选择,我必须爬出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也是我逃出去的唯一方法。

我依仗的是连我自己也不十分了解的一种东西,那就是意志,我的意志,我求自由、求真相的意志。我不能就这样终老在里面,我必须逃出去;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我必须出去周游全国,尽情享受我以前一直忽略了的自由。我必须离开这里,除了求自由的意志之外,还有他在不停地给我打气,时刻鼓励我。我想出去,期盼能够再次见到他,我想让他知道,我信守了承诺——无论他们对我软硬兼施,我始终为他保守了秘密,而那个秘密本身也成为我苟延残喘活下来,成为我现在挑战自己的极限、翻墙逃跑的最大动力。

所以,当我明明知道以我的体力和身体状况怎么都无法爬过高墙的时候,我还是放手一搏。此时此刻,悬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危机关头,我想到了他,想到了自己。如果逃不出去,如果再次被他们捉回去,我可能会经受不住轮番的精神分析和拷问而透露出的他行踪,于是,我浑身被一股意志的力量推动,缓缓向墙头爬去……

接近墙头时,我伸出一只手扒过去,墙头的玻璃划破了我的五指,鲜血流到我的脸上,我的脖子上,我的胸脯上,当热血流过的地方感到滚烫的同时,我的心也被一种叫崇高的东西弄得热乎乎的。当我终于坐到墙头的时候,我感到一阵眼花。我把绳子拉起来,甩到墙外,在我爬下去前,我抬头看了眼那栋被手臂粗的钢筋防盗网包裹着的苍白的小楼,心里生出一阵昏眩的感觉。

十分钟后,我站在曙光微露的深圳路边,由于脱掉了他们硬给我穿上的统一的条纹制服,身上只剩下一条花格子大裤衩和一件背心。一阵冷风划过,我打了个哆嗦。不过,我知道,以这个季节深圳的天气,只要太阳一出来,我就会感觉到温暖的,到中午时,我还会出汗。

我伸出血水夹杂污泥的手从大裤衩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纸币和几个磨得泛亮的硬币,这是我唯一的积蓄,加上那半截蜡烛,这就是我想方设法隐藏起来、始终没有被他们没收的所有财产。

这些钱能干什么?我又能用这些钱干什么呢?我突然陷入一阵迷茫,被关了几个月的我终于逃脱了魔掌,终于自由了。可是,手里的这点钱能够让我去旅游吗?我该到哪里去?我已经没有了家,这个世界哪里是我避难的港湾?

我的眼睛湿润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我想起了他——就是那个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也一直在我心中默默鼓励我的他!我发过誓,只要能自由,就算是踏破铁鞋,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我还想让他知道,这五个月他一直在我心里陪伴我,让我度过了艰难的时光。就像当初他把迷失方向的我从深圳的十字路口拯救出来一样,是他的存在让我挺过来,并克服自我翻越了这堵五米的高墙——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现在我出来了,我还想让他兑现一个承诺,我想知道关于我自己的真相!

我就这样站在深圳微冷的早晨里,任凭眼泪流淌。我的手臂上有血,我的浑身是污泥,我的没有剩下多少的头发乱蓬蓬的,我的腰背肿胀得直不起来,我的眼睛浮肿,看到的世界也仿佛被虚幻被微缩过的,我的胡子拉茬,我的衣服滑稽——

我的眼睛仿佛脱离我的躯体,飘浮到我的身体之外,客观地观察狼狈落魄的我,当一阵清凉的晨风吹过来时,我心中一阵空虚和难受,是他伴随我度过艰难的时光并鼓励我逃了出来,可是一旦获得自由,孤零零站在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有些迷失,我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我慌乱地东张西望——

我突然看见了他!他微笑着站在无人的深圳的清晨里,还是那么潇洒,那么神秘,浑身散发出逼人的积极向上的干劲和活力。看见他的一刹那,我突然怔住了,我强忍住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当然,我是无法忍住汹涌的泪水滚滚而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在我彷徨无依、在我迷失自己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我哽咽着,浑身颤抖,我想呐喊,我想欢呼,可是我说不出话,我只能在心里问他。当然,我知道,我和他之间,语言是多余的,他了解我的一切!

我是五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他。当时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者说,是我的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因为生活和工作并没有变化,只是我心中对它们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一切都从我的四十岁生日开始。

当妻子告诉我,再过十天就是我四十岁生日时,我用喉咙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在我的记忆中,只有我为儿子和妻子过生日,还有有时早上上班时看到桌子上放着前一天同事们晚上过生日吃剩下的蛋糕。第二天,妻子再次提醒我生日还有九天时,我愣了一下。

从那一天开始,生活和工作照样,然而,我的心里却渐渐产生了变化。四十岁的生日,这个概念好像有魔力似侵入我大脑,逐渐散布全身,最后紧紧缠绕着我。每天一起床,我就不自觉地计算离生日还有几天,从而一天都着了魔似的,茶饭不思,昏昏沉沉,脑袋里仿佛只剩下几天后四十岁的生日还是清晰的。

那种清晰让我害怕,让我却步,让我反思,也让我痛苦。我不知道那一天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天一定意味着至关重要的东西,而且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一直以来,我对孔圣人的“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都不以为然,原因是我二十岁就完全经济独立了,而就在我独立生活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对人生不再有迷惑不解。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四十岁的生日还没有到来,我的迷惑却日益加重。

生日的前两天开始,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一种莫名的混杂孤独、空虚、痛苦和恐惧的感情常常缠扰着我,且日益加重。四十岁的生日到底意味着什么?它应该是一个人的人生的分界线,在生日那一天,是你经过半生的跋涉,终于登上了人生的分水岭。你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分水岭,回头看,你应该看到过去所走过的那条弯弯曲曲的路,朝前看,你应该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可是我呢?这些天,我不敢向后看,更不愿意向前看。

生日那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里,推开门,发现屋里很黑,当我伸手摸电灯开关时,发现微微凸起的开关在晃动。我使劲眨了眨眼,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墙上有影子在飘,是蜡烛光映照下的那种飘忽不定的影子。

妻子站在蜡烛的那边,脸上那久违的勉强的笑被蜡烛光染得有些怪异。五岁的儿子已经坐在放着生日蛋糕的桌子前,艰难地控制着自己不安分的小手,满脸的期盼。

“生日快乐!”妻说。我好奇地注视着妻,心里一阵黯然神伤。这是妻子第一次为我过生日,不是她不给我过,而是我不肯,我太忙,也一直找不到过生日的心情。

一家三口围坐在这二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里,蜡烛摇曳的光影投射在四壁上,我心里没有一点生日的快乐,相反,却充塞着惆怅和迷惘,仿佛有种为失去的岁月默哀的感觉。

我们三人一起唱起单调重复的生日歌,歌声还没有结束,小家伙就急不可耐地帮我吹灭了蜡烛,举起刀叉向蛋糕开刀。妻起身过去打开电灯,回来时,我看见妻眼圈红红的。

在儿子忙于用蛋糕把手上和脸上涂得都是奶油时,妻子叹了口气。我回避着妻的目光,却无法回避她的叹息。我心中被一阵愧疚冲击着。妻子三十八岁,但看起来好像五十岁了。我们结婚十五年,这十五年我让她经历了难言的苦痛。虽然我知道,她受了不少委屈和苦痛,可是,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文峰,”妻子轻身喊着我的名字,仿佛不愿意打搅吃得津津有味的儿子。“文峰,我想好了,我们离婚吧。”

妻子的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然而,只有这次是轻声细语的,正是这轻声细语,敲打在我心上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立即知道,和历次吵架的声嘶力竭的喊叫不同,妻子这次确实是“想好了”。

我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怔怔地看着妻。两行眼泪顺着她脸颊流下,在儿子还来不及注意到的时候,她很快伸手擦掉了。

“我想好了。”她用坚定的语气说。

“我知道,”无论我心情如何不平静,我的声音是平静的。“如果你真想好了,我能够理解。”

“你知道?你理解?”妻子突然站起来,表情激动。“你不知道,你也从来没有真正理解!你甚至没有尝试着去理解!”

看到妻子的表情,我心中稍感安慰,只要妻子还有激情,我就还有希望。但随即,这希望破灭了。妻子脸上马上换上一层冷冷的冰霜,她坐下来。

“杨文峰,你不知道,你也不理解,你只是以为你理解了,或者假装你理解了。”妻说着,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如果你能听我平时的叨唠,如果你能够真正睁眼看看周围的朋友同事,你其实早就应该明白,应该理解的。”妻说,“看看我们现在住的这房子,除了刚刚进城不久的农村工,还有人会住在这里吗?”

“可是,我是为了——”

“为了你的理想?”妻冷笑着打断我的话,“不错,你的理想,我就是因为你的理想才同你结婚,不要忘记,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你的理想、比我更支持你的理想,可是,杨文峰,你的理想过时了,你没有与时俱进,我们不能靠理想生活,人得靠钞票生活。”

妻说到这里,我沉默了。要是往常,妻也会见好就收,然而,今天显然不同往常,今天是我四十岁的生日,也是妻决定和我分手的日子。而早前,我就已经感到,今天有大事发生,将是我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分水岭。

“如果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当初你填写高考志愿时选择了‘政治’这个专业是误入歧途,那么后来你却死心塌地地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而死不回头。”妻用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我可以理解,八十年代,经过了文革的折腾,你有心学习政治,报效祖国,可是,你也知道,在中国,学习政治的人几个有好下场?看看你们北大学习政治的人,不是坐牢就是流亡海外,要就是不死不活郁郁寡欢,再看看叱咤在中国政坛的领导人,又有哪个不是学习理科,学习工科的?人家把国家和人民治理得像流水线上的机器一样井井有条、有条不紊——”

“可是,人民和国家不是机器,人民会思考、会思想——”我的话没有说完。

“收起你的思想吧,杨文峰,你的思想害我们全家人还不够吗?”妻声音哽咽地说,“你认清现实吧,如果你不那么玩弄什么思想,总那么好像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不那么总是自以为是去思考去探索,我们今天会落得这个样子吗?”

我又沉默地垂下头,妻的话仿佛向我心里浇灌了一罐铅水似的。

“学了文科,特别是学了政治,如果想生存,想出人头地,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你收起那些狗屁思想,尽量忘掉四年所学的书本知识,夹着尾巴,闭上嘴巴,去谋个领导的秘书或者单位的办公室职位干,也不是没有机会。可是,你偏要自以为是,到哪个单位,嘴巴就哇哩呱啦,总想用自己所学对照现实发表一通议论,高谈什么改革、改进和发展,结果呢?你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有什么单位容得下你。可是,文峰,你并没有吸取教训呀。”

妻停了一下,擦干了眼泪。儿子把一个蛋糕搅得乱七八糟,肚子实在塞不下后识趣地躲到墙角看我们家那台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电视去了。

“如果你这时回头是岸,完全来得及。说实话,我也以为你受到这么多打击,应该幡然悔悟了。所以,听到你要辞掉索然无味的工作,决定到美国留学,我变卖家产,靠借钱,凑足了你的路费。可是——”

妻泣不成声,差一点说不下去了。

“可是,你在国内学政治搞政治还不够,到了美国,你竟然又选择了政治专业!”妻愤恨地看着我,我知道妻不是恨我,她是恨政治,就像普通老百姓讨厌政治,尽量远离政治一样。“你就算不知道我们国家需要什么人才,也应该从成群结队出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身上看到呀,我们国家需要的是科技精英,需要的是管理奇才,需要的是经济人才——”

“不能这么说,我们其实更需要——”

“你闭嘴!”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粗暴地打断我,“你又要开始教育我了吗?我受够了!收起你那套大道理,什么我们国家更需要的是政治体制改革人才,是现代的政治管理思想、民主观念,什么‘你讨厌政治、远离政治,政治却不会放过你’,什么‘你加入政治是不想政治落到卑鄙人的手里成为残害大众的工具’——你闭嘴吧!杨文峰,我们国家需要什么人才,不是你说了算,对不对?如果你不知道需要什么人才,就看看你自己吧。人家留学回来的不是当总经理,就是当大款,要就是马上加入精英的行列,有吃有喝还有外快,几年就腰缠万贯。可是,再看看你,说什么来着,‘我们国家需要政治改革人才’,如果我们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你会像今天这样被人踢来踢去,你会朝不保夕,我们家会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吗?你倒是告诉我呀,杨文峰?”

妻想高喊然而又怕影响孩子而不得不压抑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仿佛即将爆发的活火山,分外可怕。

“当初你从美国来信,信心满怀地说自己选择了政治专业,还选修了宪法学,民主选举法等专业,我当时就感觉天旋地转,不过,我心存侥幸,我想,也许,你是想留在美国,到时把我接过去。可是,杨文峰,你却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学成后,也和其他归国海龟一起涌回国内。结果怎么样?”

妻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知道我记得很清楚。六年前,我回到深圳,拿着自己政治学硕士文凭来到深圳海外归国人才服务中心,和那些海龟一起排队。看到在我前面的海龟受到热情接待,并且当场解决了深圳户口和用人单位、工资待遇,我的心情是激动的。

但到我时,情况出现了变化,接待的领导同志把我的大学政治学文凭左看右瞧,脸上渐渐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讥笑。

“杨先生,你所学的专业不在我们急需专长之列,你回国前应该先上网查一下资料的。我恐怕无法给你任何优惠待遇,户口也没有办法解决,你看是不是到私人企业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

我一听就急了,我顺手抓起他们桌子上的登记本,指着前几位海龟的文凭说:“你们一定搞错了,我读的大学是全美排名第一的,而你们刚刚接待的几位都是野鸡大学毕业的,他们——”

“可人家学的是先进的经济管理和科学技术,你呢?”负责人看我粗鲁地抢了登记本,也很不客气地说。“你却跑到美国去学政治?”

他的话一点也不好笑,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整个招聘大厅的工作人员都笑了。这笑声在持续增大,以致我的解释和辩解都被淹没了。我听到那位领导冷冷地说:“学政治还要到美国去学?从正面说,我们几千年之前就有‘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伟大思想,从反面讲,我们国家在秦朝时,统治者就能够玩弄权术到熟能生巧的地步,就能够‘指鹿为马’,就开始‘焚书坑儒’,那时,美国不还是原始社会?学习政治这种驾驭人民之术,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东西,你竟然跑到西方去学?”

听到他的话,我心中难受极了,我大声向他解释:我所学的政治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不是什么如何耍权谋,我学的是人民如何参与政治,媒体如何介入政治,是宪法、是制度完善……我说,我们国家处于从社会主义过渡到市场经济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一定需要我这个专业的人才,我们的作用就是找出漏洞,协助政府制定制度,在必要的时候监督政府。例如,在社会大变革的时代,社会主义的优越性逐渐丧失时,资本主义的糟粕正被一些势力利用来剥削广大人民,我们的工作就是要保留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吸收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精华,而不是相反。

由于笑声太大,我喊道,只有学习政治的人,才能够取长补短,协助政府完善宪法和各种法律制度,建立完善有效的舆论监督,防止贪污腐败,防止——

我不知道那位领导听清楚我的话没有,但他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那是一种我说不清楚的惊恐怪异的表情,现在想一想,就好像他正看着一个非典病毒带菌者,就好像他正被一种致命的病毒攻击一样,到最后,他倒退两步,把我的文凭丢给我,挥手让我离开。

我在一片耻笑声中离开了回国人才交流中心。

(未完待续)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