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适的一本文集里,我看到这样一段话:“我们教人信仰一个思想,必须自己确实信仰它,然后说来有力,说来动听。若自己不能信仰,而但为教育手段计,不能不说违心之言,自弃其信仰而求人信仰他自己本来不信仰的东西,我不信这个方法是可以收效的。”

现在社会上不断地有人呼吁对我们民族的历史进行反思,我发现,我们社会几十年来所宣扬的这思想那思想,其宣讲者中真正确信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在貌似神圣的讲台上,不过人云亦云照本宣科而已;时间一长,就叫人发现这些雄辩滔滔的“讲师” 们,不过在做一种僵化教条的完全形式主义的“功课”,他们对自己每天重复来重复去、讲了不下千百遍的内容,不但谈不上什么信仰,有些人压根就要么一知半解、天天在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要么从心里就明白自己所讲不过是一些空话、套话,只是迫于形势、或久成积习,把自己并不信仰的东西按“指令”往下“灌输”罢了。

这很危险。其危险不单纯是胡适所说的教育失效的问题,它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培育着一种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恶习。自己不信的思想而大肆宣扬岂不是口是心非?经年累月听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人“教诲”,能培养出几多“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可是几十年了,我们对这一切好象早已屈从、早已适应、早已习以为常视为正“道”了。

教条地、完全形式主义地、几十年如一日地宣讲一种连宣讲者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同时对言论自由、信仰自由等实行严格的限制,造成的所谓“思想统一”,其“丰硕成果”就是我们身边无脑的人越来越多、丧失正常思维能力的人越来越多,另外就是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越来越多。

奇怪的是,至今都不见有改弦易辙、或紧急刹车的迹象。

胡适在同一篇文章中还说道:“一个民族的思想领袖者没有承认事实的勇气,而公然提倡他们自己良心上或‘学术’上不信仰的假话,——即此一端,至少使我个人抬不起头来看世界。”

我不知道胡适当年遭批判,是不是与他的这些言论有关。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胡适讲的这些话,是可以作为我们辨别人与事的一面镜子的,可惜大多数中国人几十年不能看到他写的文章。

我现在看的这篇短文的题目是:《只有真话可使这个民族独立自主》。在这篇文章的末尾,胡适还写有这样一句话:“我们正因为爱国太深,故决心为它作诤臣,作诤友,而不敢也不忍为她讳疾忌医,作她的佞臣损友”。

我搞不懂的是,对这样的文字,对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自由主义者,我们社会思想文化领域几十年没有其声息和立足之地,何也?

首发2003年《山西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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