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昨天,美国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结果,裁定同性婚姻合法。这起事件的成因,是美国的一名同性恋者Jim Obergefell因为不满自己无法以配偶身份出现在去世伴侣的死亡证明上,而将诉讼从州级法院打到最高法院,而最高法院的最终判决,使之成为一个高位的判例法,州政府有着服从的义务。
2、由于联邦政府无权干涉个人婚姻,所以美国的“婚姻法”一直都是由州政府自行决定,比如目前还有近20个州认可“习惯法婚姻”,即只要男女同居即自然产生婚姻关系,无需证书和仪式。而联邦政府能够确保的是,只要在一个州获得法律承认的婚姻,那么它在其他任何州也都是合法的。因此,即使没有最高法院的这场裁定,美国的同性恋者大多都能选择前往那些允许同性婚姻登记的州完成法律契约,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阻碍或是责难。
3、与堕胎、禁枪等话题相似,同性婚姻一直以来都是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拉锯焦点。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有着特殊语境,并非广义词意,比如美国的现代自由主义实际上是主张政府干预的——是不是和直觉理解的有点不同——民主党身份的奥巴马执政八年以来,美国自由主义势力膨胀极快,“LGBT”也从一个近乎边缘化的松散民权组织进化成为一个对白宫有着极大影响力的泛政治团体。
4、在讨论同性婚姻合法与否、以及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分歧的时候,切忌陷入非黑即白的二元论判断,比如认为最高法院那4名投反对票的法官就是“人民的敌人”之类。实际上,保守主义反对同性婚姻,通常并非基于歧视立场,而是出于维护伦理的需要。平权运动在美国的根基极深,即使站在保守主义这边,也很少出现反对同性恋这一行为的声音,他们大多认为,恋爱尽管属于个人权利的一种免于遭受侵犯,但是婚姻这个事情却应当由自然而非世俗来约定俗成,也就是说,婚姻如果一直以来都被定义为男女之间的缔结关系,那么同性恋伴侣就没有必要一定要挤进来改变婚姻的范畴,你们可以自行创造新的契约概念,只要别叫婚姻就成。甚至更极端一些,有人认为婚姻本身就是政府的“恶法”之一,本质上的婚姻关系不应仰仗政府机构的某种“承认”。
5、保守主义的主张,虽然有其宗教及法理基础,但是理论缺陷更加明显。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美国历史上的“种族隔离”制度,所谓的“种族隔离”,是相对“种族歧视”的一种客观进步,它并不打压有色人种,只是做出诸如一个餐厅需要划出白人和黑人分别进餐的区域等规定,黑人不要去打扰白人,而白人也别去招惹黑人。“LGBT”之所以在近年以来愈发变得政治化,就是因为其团体担忧遭到孤立,而且这种做法与美国主流文化当中的多民族融合思想是严重背离的。
6、另外,相对专门为同性婚姻进行立法,将其纳入既有法系也是成本最低的选择,同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外部问题的滋生。比如,如果缺少法律支持,同性伴侣之间是无法互签“病危通知书”等文件的——因为不被认可为“家属”——而这种紧迫的现实场景,又很难等同于跨州结婚的选择,毕竟,人都进抢救室了,你总不能去要求换到同性婚姻合法的州实施手术吧?这只是一个细微的案例,根据美国的法律条文,美国公民的婚姻权利总计达到1138项,从遗产税到保险,到退休金,再到医院探视权等,因此,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效能,也在于给公民矛盾松绑,降低社会成本。
7、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的俄亥俄州公民Jim Obergefell注定又会是一个载入史册的名字,2013年,他的同性伴侣因为罹患癌症,希望能够赶在离开人世之前体验婚姻的感觉。由于俄亥俄州属于不承认同性婚姻的州,Jim Obergefell不得不将伴侣从病床折腾到飞机上,前往马里兰州结婚。不久之前,Jim Obergefell前往旧金山市政厅发表演讲,他是这么说的:“自我丈夫过世后,我从没想过我会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去为我们的婚姻战斗。我以爱之名发誓,我们当时从未在受人尊重的情况下说出过一句我愿意(I Do)。为了保护我所爱的人,那个我愿意花费全天24小时都要保护的人,我必须为这段关系的合法而奋斗。我的爱,不能久等。我发誓我要为LGBT人群奋斗,哪怕付出一切。”
8、昨天,Jim Obergefell实现了他的誓言。苹果公司的CEO蒂姆·库克在Twitter上引述乔布斯为公司撰写的那句经典的广告文案:“那些疯狂到以为他们能够改变世界的人才能真正地改变世界”,向Jim Obergefell致敬。美国总统奥巴马也向他打电话,说“你的努力改变了这个国家,我由衷的祝贺你”。
9、任何现行法律都不是完美的,只有不承认这种常识的恶劣政府才会狂妄到将那些死磕法律的维权者抓入监狱。2009年,时任英国首相的Gordon Brown发文,承认六十年前的英国政府将身为同性恋者的科学家Alan Turing施以化学阉割的“治疗措施”是“骇人听闻的国耻”,并在国家高度补上迟到的道歉。法律固然神圣,但它永远不会是“不可侵犯”的铁则,因为法律的制定者无法逃脱时代的局限,但是不断发展下去的人类文明却可以做到。
10、我想引用王尔德的一段话,为这篇文章收尾,他在十九世纪也因同性恋倾向暴露而被判处两年劳役,在法庭上,他为自己辩解:“在这个世界,这种爱被误解了,误解之深,它甚至被描述为‘不敢说出名字的爱’,为了描述这种爱,我站在了现在的位置。它是美的,是精致的,它是最高贵的一种感情,它没有丝毫违反自然之处……这个世界不理解这一点,而只是嘲讽它,有时还因为它而给人戴上镣铐。”
来源: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