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扬的《heart of gold》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民谣,带上耳机,单曲循环,随着旋律的起伏,跟唱熟悉的歌词,每次禁不住想到好友梁太平。

在社交媒体上,太平常为自己贴上“基督徒,公民,诗人”个性标签,而在了解他的朋友那里,三个素描标签不足以呈现立体多面的梁太平—他符合这个时代关于人之为人的全部期待和想象。青年才俊太平本职工作是工科从业人员,却纵览诸子百家古今经典,横跨中西学派,文、史、哲、经、神学融会贯通,凡事有自己独到视野和见地。经过这些年学养的积累和滋润,加之温文尔雅、见之忘俗的书生气质,青年学人梁太平不禁让人想起“龙性岂能驯”的青年领袖陈独秀,想起以苦为乐一日不忘拱卒的胡适之——太平的才华、人格和气场常常让我们穿越至百年前的民国。另外一面,在这个犬儒逡巡的国度,这个把世故当作智慧成功学占山为王的时代,这片蛆虫成灾匍匐蠕动红色土地上,太平独立于世、直立而行的姿态何等可贵,也必为兄弟们所羡,当局者忌。作为太平的挚友,我所了解生活中的太平还是有趣好玩的,他喜欢篮球,唱歌,也曾为各类女神黯然神伤,多情总被无情恼。凡此种种,其实都是时代万花筒的梁太平的一个面,百分百的梁太平其实只活在他的诗歌里。我喜欢这样的小情诗,谢谢太平一直为我们已经和正在逝去的青春吟唱:下雨的时候\你是一块湿木头\点不燃,烘不干\你有你的坏脾气又温柔\我的火变成汗\冒出烟,这恼人的雨太密\你说今晚\你说明天\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我的湿木头\小屁股,你说这雨又大了\你说这天又黑了\你说你就要走(《我的湿木头》)。

太平的诗有“墙里秋千墙外道”的小情怀,亦有“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的大境界:风踩着树叶的脚步\来到你身边,将你的\头发轻抚\一个人躺在草地上\关上眼睛,释放耳朵\让它去海里追逐鱼群\去天上与飞鸟为伍\我与草地上的\一只蚂蚁交换时间\散漫的田野,最后的秋阳\烘烤着你的孤独(《无题》)。继续读尾生诗歌,我们发现有着出世之心的梁太平,却不拘于斗室,他家国天下,逆流而上,击鼓而歌:我是被捕的鱼\我是被传唤的鸟\他们驱赶着阳光\他们盘问自由\一辆车\我打开窗\他们迅速地关上\那一刻,我真想\融入进河流\四面虚白的墙吞噬着时间\也吞噬着那些制服的背后\让他们沦为番号\新塑造成同样的肉\我拒绝捆缚的绳子\和嘴上的钓钩\我想平等地站立成人\语言在狭小的房间\冷热对流,而强权\是分界线(《南周周年诗纪》)。

太平对理想和良知的坚守执着,我知道这是我族“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士大夫传统,也是作为基督徒的他的命运使然——上帝拣选了朴拙温柔的太平。太平后期愈来愈显著的神性写作色彩都源于他虔诚的信仰,每条箴言式的诗句,每节史诗级的章篇,都是神的启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对这些诗篇也超出了现在我评论能力范围。

以上是我关于太平这个人和诗一些鸡零狗碎的看法,总之,在长沙这个六百万人的城市,我以有太平这样的朋友而骄傲。

2015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