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就发生在昨天晚上散步时。

外面贼冷。无风。我坚持了几十年散步。除了雨雪天在楼道里散步,大风天在地下停车场散步。雾霾天我也坚持外出行走,回家后把鼻腔中的颗粒状态物用水呛一下完事儿。

走到家门前一座极大的立交桥下。前后无人,只有小车嗖嗖地从辅道上驶过。

前面一个路人。我在后面悠悠行走。他掏电话的时候从兜里掉出来一百元,路灯昏暗,我见到了。过去拾起来钱,是钱,一百元的大钞没错,我说,钱!钱掉啦!

前面的路人扭头看了看我,我扬起来他的一百元钞票。

但是意外发生,他把电话挂了,装身上,却对我慌悚地说:和我无关啊!我没掉钱!

我当时愣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越发让我尴尬。他迅速走去,我又”唉”了一声,他跑了,跑得挺快!

是我个头大块儿头也不小缘故?他跑?

这是让骗怕的人之一还是让广为流传的骗子的伎俩吓怕的人之一?

片刻间他跑的不见影了。

我前后张望,这是桥底下,真没人。没人为我证明拾金不昧更没人为掉钱的人证明他冤枉无辜。

这不怪我?我拿了钱,捏在手中,觉得这钱烧手。

继续行走。

遇见一个拣垃圾的。我想了想过去,说,唉,给你一百块钱。

那个拣垃圾的看了看了我,也只是扫视了一眼我手中的票子,几乎是以不屑一顾的神态说,不要。

我说为什么不要?

人家说,要骗人,找个开宝马大奔的,我已经成了这熊样儿了,还骗我?

我一下恼火,晃着手中的钱说,这是给你的,我咋骗你了?

人家走去,奔向了远远的另一个垃圾筒,头也不回地说,我没病。你要有病了,到天安门广场骗去?!

我又遇到尴尬?

继续行走。我有病了?

我打电话给片区派出所一个片警,那是熟人哥们,一个小兄弟。他哎呀一声说白老师,我让您过来聊聊您总是忙,我现在正在处理一桩小案子,一户民工家里吵架可能也打了架。说了我听见他手机中电话的嘈杂声,一个女声正在叽里哇啦地尖叫乱吼。之后小哥们说,哥,有事儿没?

我说没事儿,拾了一百块钱,我咋处理?

小哥们在电话那头儿乐,说哥呀,你买烟抽呗这事儿还要交给我你有病了?再说这事儿我不管派出所也不管,有毛病呀现在啥年头了还处理一百块钱的屁大点儿事儿?挂了啊。

他挂了电话。

我真有病了?

我想我要是掏兜掉了一百块钱我也许不知道。现在一百元只能抵过去一块钱再或者十块钱花。谁也不会把这钱当回事儿。

但是连着让人尴尬?挺有些纠结。

又往前走。悠悠地散步。

手中还是捏着钱,它不是我挣来的是拾来的,它有些烧手。

去一个小卖部买个打火机,想抽根烟。

把一百块钱放在柜台上,小老板和妻子小两口用被窝暖着看电视。小两口盯着我。那个小妻子起来把钱反复验。是假币?验来验去的,她说,大叔你要打火机拿走算了,我们没零钱找?

她的丈夫说钱有问题?

她说,钱是真的,就是毛爷爷像上有个黑点儿?说了她把钱放在昏暗的灯光前又验。验着她说,再说你买的这个验钞机二手山寨货谁知道会不会把假币验成真的再把真币验成假的?我听了想笑,却笑不出来。

小老板说大叔打火机你拿走算了。我们真没零钱找。

我拿了打火机又往前走,今天晚上的邪门儿事儿全摊上了?

我知道这小两口做小本生意不容易,万一碰上了假币他们要倒霉。

之后大脑中便出现影象出现了电影蒙太奇画面?是。

我想象着遇见了一个和尚,把钱想捐了功德。但是和尚对我作揖嘴里念念有词,脸上也是不屑一顾。再看和尚身边跟了个时髦女士挺漂亮的。人家对我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之后便飘然离去。厮缠着和尚的女士看我的眼神也有些诡秘更有些不屑一顾。这对不伦不类的和尚女士勾肩搭背地在夜色中消失。

我想这不是稀奇古怪的事情,用不着惊讶。和尚在古典小说中和尼姑和女士浪漫或者偷情的事情一满全是,在现实生活中也一满全是的……

我把钱捐给了某慈善基金会。

人家连声谢谢也不会说你才捐这一张票子算个啥小屁事儿?

慈善基金会还可以信任么?他们把善款全弄哪儿了?过段时间出个丑闻再过段时间爆出猛料。要整顿再治理的?但是善款还是不知道去向。还弄出来个什么美美的小艳妞儿把屁民们气得直骂大街现在慈善机构也整个臭大街了。

算了,我把钱宁可再扔了也不会捐给他们……

当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感失去的时候,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再一块儿防着他?全民警惕提防?再或者一天之内接到了几个骗子的电话的时候,包括信息也是勾人上当受骗的时候,这个社会一定有病,病很深,哪儿病了连空气也知道。

……

打住。走回去吧。

我的散步是一天三至五公里有时候烦了累了构思卡住了行走十公里。

进了我们住的楼道大厅。我恢复了正常思维必须切回现实。蒙太奇画面得定格止住。

我突然盯着保安。我们小区的保安常换,这个保安是新来的。新来的保安才值夜班,守一夜。

天太冷,保安挣钱不容易。这个小保安是河南一个山村来的,见了我总要用河南乡音问候一句,大叔出去啊?而如此的保安进城了,却得无辜让”惩罚”一般干几个月夜班?这几个月夜班也许会促使这样的穷人对大城市的无比憎恨、厌恶及沮丧。现在农民及田园生活乡村景象被撕裂,他们大批量地进城务工。但是他们又遭遇不幸被大城市摆弄,被生存蹂躏。这不公平更不公正但谁也无奈。当一个人的尊严被撕裂的时候,我总想下意识地让这样的可怜可叹的人们多一丁点儿自信。我常和这样的小保安聊天儿也不经意地扔过去一根烟,他们和我处得挺好。

我对他摆了摆手,他匆匆地过来了。

我把钱给了他,说,我拾来的,给你,要不?

保安乐呵呵地接过去钱,说,大叔,真给我啦?

我说你爱咋花咋花,成不?

保安便一脸笑容说那谢谢叔啦?!

回到家里。我把拾到钱的事儿忘了。我一定得忘掉。要不了和妻子又得一阵子叨叨。妻子也一准得训斥我有病。妻子来京城定居后丢过手机和钱包也在一家超市买东西让挤得摔了个跟头,妻子的口头语是这京城太大欺负一个外乡人她要回老家呀。我只要遇到了妻子叨叨起来我应付不了的。因为她的思维总是出岔子更年期了我得尽量回避一些很正常的事情。

第二天出去办事儿。那个保安小伙子见了我,我不知道他姓啥叫啥他更不知道我姓啥叫啥。但是他一声大叔叫住了我,我站住他跑了过来,说,叔唉我买了两条烂烟,我抽。给你买了一盒好烟,你抽。

他拿出一盒好烟,那盒烟得三十多块?我不想要但是小保安的真诚神态让我感动,他把烟硬是塞我手里,说,叔你是好人我也不能当坏人,是不?

我说,这盒好烟拿去巴结你们的头儿,不好么?

小保安听了前后看看,小声对我说,我凭了个啥,要巴结他个三孙子呐?我干到年前回家就不干了,我想换个小地方挣钱,在离家不远的信阳打工。想家了可以坐远郊车就回了。北京城太大,再说挣不下钱,睡的是狗窝吃的跟猪食差不多。叔,不敢耽误你的时间,烟你装上快办事去吧!

我走去。

我想帮穷人就是帮自己。这是俗话更是实话。

2016、1、8、匆匆写于寓所

本文责编:jiangxl

来源:爱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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