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第三章:女经理许诺聘保安;青面兽三进美容院

话说杨志拳打恶少爷吴一鸣,正打得兴起,听张青劝道:“打出了人命,你如何收场?若是进了吴肛管辖的黑牢,便是铁打的罗汉也受不住那惨绝人寰的酷刑。”杨志猛然省悟,站起身来,听得警笛声一阵紧似一阵,又见四周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心里一急,突然想起当年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后的脱身之计,便也指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吴公子,大声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说着,站起身来,拔步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吴公子道:“你诈死,洒家明天再和你慢慢理会。”此时,看看热闹的人群早让开一条路,杨志便和张青大踏步去了……

看官须知:若是打了一般的顽劣之徒,法律追究起来,因双方皆有不是,认真分析“打架斗抠”的原因经过,杨志在道理上还略胜一筹,其结果或是协商解决,或是依法量刑,无论如何,不至于死,如今打的却是执法虞侯的公子,这不是在老虎嘴边拔胡须,“活得不耐烦了?”

无奈,杨志便和张青暂且躲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商量对策。

张青道:“俺因十字坡拆迁一事,前来昏阳打通关节,撞着你打人,幸亏俺来得及时,若是来得迟些,虞侯的兵丁衙役赶来,贤弟便不能脱身了。”

杨志叹道:“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来这里不足一月,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却弄的如此狼狈,没个安稳之处。”

张青道:“若是投案自首,便是将身子送与那厮凌迟剐几刀;若是东藏西躲,贤弟脸上有这一搭青记,定被那帮恶奴认将出来……”

杨志道:“洒家今日如何是好?昔日武松大闹飞云铺,血溅鸳鸯楼,犯了那等弥天大罪,也是你夫妻将他化装成头陀,逃过一劫。如今洒家有难,你夫妻总不能厚彼薄此,抛下洒家……”

张青道:“贤弟说哪里话!‘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原是你我好汉的本色,况高太尉使人霸占我十字坡屋场,我还得去天国请智多星吴学究下来帮俺打官司,我夫妻与高俅、吴虞侯那帮鸟官僚势不两立,如何会抛弃贤弟?”

杨志听了,颔首道:“你说的也是道理,只是吴虞侯在昏阳黑手遮天,百姓传说那厮阴狠歹毒,秋后算账毫不含糊,洒家却是如何躲过这一劫?”

……

正说着,只见孙二娘风风火火走进来,还未落座,杨志便问道:“嫂嫂在外面打听了甚么新消息?”

孙二娘倒了杯凉开水,咕噜咕噜喝下,抹了抹嘴唇,道:“那被吴公子撞碾的女孩子因伤势过重,已经死亡,唉……”

杨志听了,瞪着眼道:“早知如此,洒家第一拳便该结果那厮!”

孙二娘道:“倒是吴公子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此事已经在网络传播开来,老百姓态度一边倒,一致声讨吴肛父子:酒后飚车,故意碾死人,还仗势欺人,尤其是那句‘我爸是吴肛’惹的群情疾愤,责声如潮,吴肛父子左遮右挡,甚是狼狈。”

张青道:“如此看来,贤弟不必东躲西藏了。”

杨志道:“此话怎讲?”

张青道:“正义谴责势不可挡,形成了一股社会压力,那吴肛父子忙于招架应付,哪里还顾及报复贤弟啊?”

孙二娘笑道:“如今叔叔只管大踏步上街了。”

张青道:“贤弟这就和俺一道回天国么?”

杨志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洒家不甘心!”

张青道:“贤弟有甚么不甘心?”

杨志道:“洒家就不信这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在昏阳干不出一番事业来!”

张青道:“贤弟欲在昏阳创家立业,愚兄就不勉强了。”

张青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把杨志用度,又遣孙二娘回十字坡打点诸事,自己便去买回天国的机票,欲请吴学究下凡打官司,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青面兽杨志送走张青夫妇,一路步行回客栈,路过花天大酒店,只见那旋转玻璃门前的门卫,头戴镶花丝绸帽,身穿笔挺廷卫服立在那里,甚是吸人眼球。随着里面不时有珠光宝气的美丽女子出入,大门不时自动开合,门里吹带出一股股香风,甚是凉爽。

杨志思忖:“若能在这等豪华酒店谋个职业,日日得近美丽女子,说不定也能创出一番奇迹来。”如此一想,便走近门卫,道:“借问小哥一声,这大酒店还缺不缺人手?”

那门卫笑道:“你没见那石柱上贴着招员广告?——这里正需保安。”说着,满脸笑容地将杨志带进大厅东侧的办公室里。

一进大厅,杨志顿感气温凉爽舒适,与外面滚滚热浪形成强烈反差,有天壤之别。进入办公室,只见一摩登美女正坐在办公桌边拨弄电脑。

门卫道:“施经理,这位大哥前来应聘。”说完,鞠了一躬便退了出去。

施女士是花天酒店大堂经理,全权负责招聘本店保安,听了杨志的自我介绍,知道杨志军汉出身,又见杨志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便已有心录取,待杨志近前,仔细打量,见脸上那搭青胎记,甚是剌眼,因此笑道:“好汉什么都好,就是……”施经理在自己脸上比画着“脸上这搭青胎记太耀眼,你没见这里当保安的小伙子个个眉清目秀,人人一表人材?”

杨志心里着急,道:“不妨直说,这里容不容得下洒家?”

女子笑道:“若是好汉能去美容院将脸面上这搭青记抹了,本酒店便聘你当保安队长!”

杨志听了,半晌不出声,寻思:“爹娘生下洒家,从来就是这付青面孔,这么多年来,一枪一刀,流血流汗,好不容易才打造出‘青面兽’这个品牌,原指望凭着江湖上闻名的品牌,搏得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哪里晓得闻名江湖的这搭青胎记,到了这里倒成了累赘!”那杨志兀自犹豫。施经理又笑道:“这大酒店女职员甚多,大多未找对象,好汉若是抹掉这搭记,我作月佬,一定帮助好汉牵引一位德、貌俱佳的女朋友。”

杨志听了大喜,道“若能在这等地方封妻荫子,洒家便依你的,即刻去美容院抹了这搭青记!”

话休絮繁,却说杨志打听得昏阳东南,有一家颇具规模的美容中心,老板姓姜名不良,杨州人氏。

姜不良长相平平,中等身材,那张嘴巴却是出奇的厉害,假、大、空是他的拿手好戏,经过他那张臭嘴一瞎说,日薄西山观朝霞,寒冬腊月闻惊雷;火里种得菜,水上点得灯——好端端的明白人竟能被他忽悠得将信将疑!这家美容院打出的广告频繁上电视,说是驼子到这里能挺胸直背,丑小鸭到这里立地变天鹅!此人是巴结奉承的高手,又与高俅是同乡,故他转弯抹角,曾祖姑爷满舅外婆的追宗寻谱,竟与高太尉连了宗,祖上原来是姨表亲戚。

有高太尉这张黑伞罩着,那姜不良又往州府衙门各处打点,居然摆平了黑道白道,得了昏阳东南的大块地皮,又倚势豪强,逼迫当地土著居民迁徙僻远处,这厮便成了这里的地主。

姜不良本性贪婪,若是老实经营也罢,这撮鸟却采购了大量假劣化妆药品,美容中心开业不到三个月,就坑害了几十名来美容的男女顾客。

人们惧怕这厮的权势,并不敢声张;被害中偶有梗直硬汉,倾家荡产各处伸诉,无奈手臂扭不过大腿,皆被高俅手下那帮恶奴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因此,美容中心仍旧不断有新客上当受害。

话休絮繁,且说杨志向行人问明了路径,直奔昏阳东南看时,为头一座仿古麻石牌坊,四根粗大石柱,每根两个人也抱不交,上面都是人造枯藤缠着,虽是现时造作,倒也威风气派。看看走过牌坊,早望见美容中心。

正是:

霓虹闪烁不良灯,豪华装修自动门,琉璃盏,进口瓶,室内设备样样新,好汉不知内有诈,专来此处作美容,俊男女,变丑人,伪劣假药骗金银。

杨志不知内情,看了这等建筑规模,见了这等豪华场面,便毫不犹豫地入那店去。才入门,早有靓丽女子上来鞠躬请安,将杨志领到活动转椅上坐了,又捧上茶果点心。

“客官您好!您想做什么项目的美容?”靓丽女子又道了一个万福,笑语甜音问杨志。

杨志道:“洒家并不知甚么项目美容,直烦你等把洒家脸面上这搭青记抹了。”

女子道:“这个却容易,拿激光磨去,再用些药物便可,但客官须先交纳银两。”

杨志思忖道:“洒家的脸面是父母精血所生,五谷杂粮所养,日积月累长成的皮肉,哪里如磨刀一般磨得去?莫不是这厮要作弄洒家?”

女子见杨志十分犹豫,便道:“客官若是舍不得银两,那就趁早回家吧。”

杨志道:“洒家不是舍不得银两,只是这活人的血肉皮面如何磨得去?”

女子听了,笑道:“客官装束像是乡下人,不知现在科学发展不可思议,又不拿磨刀石磨脸,是用激光磨砂——客官只管放心,我们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一定为客官抹去这搭青记,并无疼痛。”

杨志听了,颔首道:“社会进步了,端的有这等无有痛痒的磨皮擦脸法。”

便拿出银票,随那女子到收款台划拨了一万臭钱,又随女子回到活动转椅上坐了。

那女子在杨志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胭脂药膏,随即按动电钮,将杨志连人带椅推进大铁套筒里。

少间,杨志便觉天旋地转,闷热难耐,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那女子将杨志放在大铁套筒里转揉、折腾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将杨志放了出来。

杨志定了定神,在镜子面前一照,即时“阿也!”一声,扑地便倒,晕死过去。

那女子慌了手脚,忙将老板姜不良叫来。姜不良见了,大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此人是被自己现在的模样吓晕了。”随即叫人拿来一桶冷水,朝杨志身上泼来。

杨志挨了一桶冷水,方慢慢清醒。

女子问道:“客官,你那搭青记已经磨了去,如何要晕倒?”

杨志道:“洒家好好的青面兽,不承望来此地美容,竟美成了无常鬼般的白面兽了。洒家从镜子里见了这般丑相,故此吓的晕倒过去。”

姜不良笑道:“抹脸上的青记是本店最小最小的服务项目,客官只管放心,回去后,将这层白面膜撕下,客官便是白马王子般的美丽面孔了。”

杨志听了,将信将疑地走出美容中心。心里寻思:“不到一个时辰,便划拨了一万,如此美容,恁地昂贵。洒家并不承望变甚么白马王子,只求将这搭青记抹了,能在花天酒店谋个职位,找个浑家过些太平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杨志回到客栈住下,至第二日天明,将那层白膏膜撕下,在镜子面前照时,不由大吃一惊,赶紧稳稳地站定了一个牛屎桩,才没有扑地晕倒——原来那搭青记虽是抹掉了,脸面上却起了无数个血泡,红、绿、黄诸多颜色,乍看去,活象得了麻豆霉毒综合症,成了个奇丑无比的花面兽!

少间,杨志便觉脸上麻辣火烧,十分疼痛。

杨志情知不妙,立即飞奔至姜不良美容中心。

此时天色尚早,美容中心尚未营业,铁闸门紧闭。杨志性急,提起这醋钵儿大小的拳头,将那铁闸门擂的山响。

此时,姜不良正与那靓丽女子在厅里沙发上厮混,听到铁闸门劈里啪啦的爆响,只得松开搂抱在怀里的女人,慢慢走向门边,口里嘟噜道:“甚么人如此大胆,大清早擂门打府,搅了老子的好事……”待将门打开,见来了一个脸上呈现红、绿、黄诸般杂色的花面丑八怪,吓的转身便跑,却被杨志赶上,一把揪住。

姜不良吓得跪在地上道:“花面怪爷爷饶命,花面怪爷爷饶命,小的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杨志大声道:“洒家不是甚么花面怪,是昨日在你这鸟店做美容、抹脸上青记的顾客。先把美容院老板叫来理论!”

姜不良忙道:“我便是本美容院领导姜不良。你是昨天……”

那女子走过来瞧了瞧,笑道:“确是昨日那位来做美容、抹青胎记的客官。”

姜不良道:“莫非就是昨日被自己的模样吓得晕死过去的客官?”

杨志道:“正是。”

姜不良笑道:“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昨日那一桶冷水泼到你身上,你早就晕死过去了。你如何变成这等模样?”

杨志听了,哭笑不得,少不得忍住这口怨气,摇头道:“洒家昨日花了大把银票,在这里美容,回到客栈,一觉醒来,不想便成了这等模样!”

那女子点了点头,笑道:“我想起来了,客官昨日走的急,忘记打消炎针了。”

姜不良道:“客官此刻应该放声大笑!”

杨志道:“洒家脸面成了这般模样,大哭都来不及,为何反倒要大笑?”

姜不良笑道:“凡事都应往最坏处着想。幸亏这是普通药物,充其量不过是伤及客官的脸面皮肤,若是脸上涂抹了特殊速效重药又没及时打消炎钟,药效浸入骨髓,客官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客官如今除了脸面有伤,身体其它部位都很正常,所以应该放声大笑!”

杨志思忖:“洒家碰上这等泼皮无赖,只能自认倒霉!眼下只有促他早点与俺打消炎钟,先消了脸上的浓泡是正经。”便央求道:“闲话少说,快快与俺打消炎针罢!”

姜不良笑道:“不要惊慌,即刻打大剂量的消炎针,不消半日便可平复。”说完,便与那女子一道,将杨志掀翻在长木凳上,绑定了手脚。

此时,姜不良一边与那女子眉来眼去地调情愉悦,一边随手从药柜里拿出一大瓶药膏递给女子。

那女子也不细看,注上药膏,在杨志腮边狠狠戳了一针,杨志大叫:“阿也,痛煞洒家!”

待杨志打完针,松了绑,坐起来时,那女子便问杨志要银两。

杨志道:“洒家心里急,走的也急,却把银票搁在客栈了。”

姜不良拍了拍杨志的肩膀,大笑道:“好了,客官,你今日碰了好运气,老板我心里高兴,你虽是第二次来这里美容,今天却破例,免了这次打针治疗费,你走罢,倘若再来,切记多带银两!”

杨志忿声道:“若是依你所说‘倘若再来’,洒家只怕会死在你这厮手里!”说完,大踏步离了美容院,出门不到三十秒钟,便觉脸上发胀,那皮肉象是要开裂般难受。杨志大惊,急忙返回美容院,入得门来,赶紧往镜子前一照,不照还好,这一照,杨志望后便倒,口吐白沫,那鼻里口里真个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原来姜不良与那女子鬼混,心不在焉,拿错了药,误将那隆胀妇女乳房的胶汁当作消炎药挤进杨志脸上,此时,杨志这半边脸上皮肉极度膨胀,早成了肿乎乎的花面猪八戒……

姜不良虑杨志在店里出事,急忙雇了两个伙计将杨志丢到偏僻的荒山野岭。

待杨志醒来,已是夜半时分。杨志感觉脸皮仍隐隐作胀,拿出小镜,借着月光一照,那脸貌人不人鬼不鬼地甚是吓人。杨志愤闷道:“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却到哪里谋职业?谋不到职业,如何在大宋生存?姜老板这厮的假药,闪得俺好苦!如今待走哪里去?不如就这荒山野岭寻个死处。”思忖至此,撩衣破步,往山崖下便跳。正是:

断送英雄为假药,摧残生命不良心

欲知杨志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来源:共识网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