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娘-张青第四章:殷天锡强拆十字坡;孙二娘抗争保产业

话说杨志破了相,顿感万念俱灰,却待望山崖下跃身一跳,猛可醒悟,拽住了脚,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厚着脸皮找地灵星安道全治疗,待恢复面目后,请吴学究来与姜不良那厮打场官司!”思忖至此,杨志脱下衬衫包遮了脸面,叹了口气,无精打采一步一步走下岭去。

杨志厚着脸皮再找地灵星安道全治疗的事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张青、孙二娘,自进入天国后,十分留恋十字坡,从天国转回许多银两,将十字坡十数间草屋重新整理,只有屋前那株千年大树未曾动它,其余家具什物,摆设风格,全按宋时模样复制,将这十数间草屋开辟为“农家乐”,集休闲、饮食、娱乐于一体,招揽天下游客。

又委托远房亲戚张小青总管所有物业。

张青夫妻自入天国后,经天国风俗、法度熏陶,早已脱胎换骨,深明以人为本、人权至上的普世大义,故再三叮嘱张小青:厌弃假大空,实施真善美,以诚待客,童叟无欺,遵纪守法,众善奉行。

张小青遵照张青夫妻的叮嘱为人处世,经过十数年艰苦经营,古时流传的民谣:“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馍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那坏名声渐渐销声匿迹,后来流传的民谣成了:

“大树十字坡,客人都愿那里游,休闲吃住最实惠,不忍离别三回头。”

又因十字坡是著名历史遗址,慕名而来者络驿不绝,故此生意甚是红火。

那张小青遵纪守法,勤劳致富,自己虽达到了小康,却十分顾及乡里那些还处于“老糠”水平的百姓,他疏财济贫,无偿援助穷人创业,共同致富;又慷慨捐资,在十字坡兴办学校、孤儿院、敬老院等等善事,故深得当地民众爱戴。

话分两头,却说高太尉专权十数载,耄耋之年“退居二线”,住那富丽堂皇之宫殿,成群姬仆环绕侍候,为所欲为,享受人间极乐,而太尉尚不知足,又安插党羽占据朝廷要职,遥控干政,胡作非为。一日,高俅闲坐白虎堂,忽然心血来潮,意欲在十字坡修建一个全世界最豪华的高尔夫球场,建一座全世界最高级的歌舞乐坊——此并不是非修不可为民造福的路桥建设,亦不是非搞不可美化环境的公益事业,不过是耗费民脂民膏虚撑面子的糜糜工程,是太尉异想倚此转移民众视线,掩盖自己昏庸无能、残害民众、贪赃枉法的罪恶历史,想做那威扬中外,流芳百世的美梦。

高衙内领了父亲旨意,知道这又是一个以国家建设之名大贪工程巨款的好机会,即刻招来陆虞侯、富安、贾大空、黄文炳、殷天锡等几名恶棍死党,商讨如何霸占十字坡。

富安道:“如今拆迁一事,甚是罗唣,眼见得十字坡日渐兴旺,地价上涨,那些刁民定不肯轻易迁徙,衙内得狠心拿些手段出来方可。”

衙内道:“对付这些刁民当然得下狠心,今天招集各位,就是商讨一个狠心强硬的有效手段。”

殷天锡是海州郡一把手高廉的舅子,此人倚势豪强,横行乡里,无法无天惯了,拍着胸脯道:“十字坡一带尽是草民,并无了得的官场背景,如今还商讨甚么?多派些军丁奴仆将他们强行赶走便是。此事也无须各位兄长操心,包在小弟身上,一月之内,管叫这些草民钳舌闭嘴搬往僻远处。”

黄文炳点头道:“如今世道,若是依照法规劝迁,那些草民都是穷怕了的,个个都想倚此发财,其搬迁条件必定苛刻,赔偿了无止境,倒不如依殷天锡的蛮横,来个猛虎洗脸,倚仗兵丁强行拆迁,如此快刀断乱麻却也干净利索。”

贾大空道:“黄老前辈说的甚是,就怕那些草民逼到绝路时,聚众闹事,或是各处伸诉,弄得我们这笔买卖不得安宁。”

黄文炳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如今我们手里有枪杆子和笔杆子,大权在握,随心所欲,武来武对付,文来文戏弄,怕什么!皇高祖说过,大宋草民就是死了一半,也还有几亿人口,地球照样转动。共和德虚年间,皇高祖看着大宋饿死几千万草民而不顾,还执意拨发大量粮食、物质与外国人享用,也没出什么大乱子……;皇太宗己巳年庚午月乙未日,半夜三更屠杀了那么多手无寸铁的草民百姓,如今朝廷祖庙里也还照样供着他们的牌位。万一正义天王追究起来,有长子顶在上面,你怕什么?……我们坐在法律上面,那些个刁民无权监督我们的黑箱操作,我们只要瞒过上面的审计,使些小手段应对上面的检查,走走过场,基本上是自己管自己,这左手管右手,有甚么担心的?只要天不塌下来,这些个草民无论如何斗不过我们。”

……

话休絮烦,且说自从“十字坡住户务必于一月之内迅速拆迁”的官衙印信榜文各处告示后,一夜之间,十字坡各家各户门前墙壁上皆被衙役恶奴用石灰水刷了一个斗大的圆圈,圆圈里满满地塞了一个形如狼牙虎嘴的“拆”字。就连十字坡那株千年老树上,也挂了十分醒目的红底白字标语:

“谁影响十字坡拆迁一阵子,府衙大牢关他一辈子!”

……

随着“猛虎洗脸”般的拆迁风波,县令亲自带队,衙役恶奴挨家督促,先是甜言蜜语,继以诱骗空诺,不成,则恶语唾骂,拳脚相加,疯狂逼迫,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

一时间家家摇头,户户叹息,人们虽不敢大声痛骂,暗地里却咬牙切齿,悲声怨气,直冲霄汉。那股愤恨怨气化成了悲云愁雾,导致十字坡一带阴风惨惨,霪雨霏霏,闷雷声声,连月不开。

看看将拆及张小青那十数间“农家乐”草屋,张小青年轻气盛,独自与那县令理论道:“官府下发的土地证、房产权证等俺一样不缺;土地、房产等等租税俺也如期缴纳,并无拖欠,俺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尔等如何恁地嚣张?”

县令深知张小青天国有人,一时并不敢随意处置,即时电话向黄文炳请示,那黄文炳在手机里道:“依皇高祖手段,尊高太尉旨意, 枪打出头鸟,杀鸡与猴看,你,看着办吧!”说完,随即“啪”地一声,关了机,再无音信。

县令思忖道:“却作难!这个黄长官恁地狡猾,下了屠杀令,却并不留白底黑字、有根有据的痕迹,这明罢着是件丧尽天良的坏勾当,将来正义天王稽查问罪时,他王八脖子一缩,与他无干,到头来却是下官承担罪过。不依他的意思办,下官便被撤职查办;依他的意思杀一警百,却又是下官承受报应……”县令思之再三,到底想了个两全之策:命衙役将张小青铐定双手,打入黑牢,不用酷刑,日后处理。

张青夫妻闻张小青仅因几句过激言语便被打入黑牢,吃了一惊,即时拿了银两到牢狱各处打点。狱吏摇头道:“若是平日,便是犯了杀头的命案,多费些银两也是能够赎得出来的,如今张小青却是阻抗高太尉拆迁伟业,便是朝廷钦犯,高太尉不允,谁敢放人?”

故张青折了许多银两,也没个结果,情急之下,只得留孙二娘守护十字坡屋场,自己即回天国请智多星吴用下来,谨依大宋法度打这场官司。

且说孙二娘坐守十字坡屋场,为不累及他人,好言遣散了伙计人等,独自端坐草堂之内,打开大门,以梁山泊好汉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慨,应付野蛮拆迁。

殷天锡指挥衙役恶奴,先是断水断电,继以秽水污泥将那间草堂团团围定,一时间臭气薰天,蚊蝇乱舞;又在那株千年老树上置一高音喇叭,配合蚊蝇臭气,日夜叫嚣。

好个孙二娘,不愧是智勇双全的水浒女将、巾帼英雄,先用旧时纱帐将身子罩定,挡住那些蚊蝇骚扰,再将棉花塞住两耳,净心闭目,结趺而坐,如此万分艰难地抗争了整整十天。

殷天锡原以为一名女子,经不住这套黑社会流行的泼皮下流痞子战法,不想此法用了十天还不见结果,不由老羞成怒,即时调来一台大型铲土机,意欲将那间草堂铲为平地。

当时围观的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心里皆为孙二娘担心,心里皆咒骂高俅昏贪之流的无耻、野蛮,灭绝人性。

孙二娘见来了一只硕壮的铁铸大虫,心里思忖:“这只新式大虫比当年武松在景阳冈遇到的那只白额大虫更加凶猛,却是如何对付?”正思忖间,那只铁铸大虫,早张开硕大无朋的獠牙巨嘴,连着泥土直咬过来。

孙二娘见了,大吃一惊:“就是再来十个武松,也奈何不了这只畜牲,老娘的本事并不及武松,现在如何是好?”正慌急间,那只铁铸大虫猛地一口,先掀开草堂屋顶,再一口,将孙二娘连人带椅举到半空。

此时,孙二娘纵有十八般武艺,也无济于事,只得闭了眼睛等死……

话说智多星吴用进入天国后,凭着他的学识、智慧、正直及三寸不烂之舌,在天国成为最有名望的律师,他在天国为人打了无数场官司,依法诉讼,累诉累胜,无有败诉案例,只是天国众仙素质甚高,从上至下,忌唱不切实际的高调道德,大家博爱平等,循规蹈矩,相互礼让,诚恳往来,助人为乐,久而久之,官司日渐稀少,法院门庭冷落。那吴用无事可做,正欲改行,却被张青相请,说是烦学究去下界,为十字坡拆迁,高俅之流巧取豪夺一事,讨个说法。

吴用即时和张青下凡,急急赶往十字坡。

却说孙二娘被大型铲土机铲到半空中,只要那杀人不眨眼的殷天锡一挥手,孙二娘便会一命归阴,万分危急之时,张青和吴用赶到。

张青见状大惊,急忙大声喊道:“兀那驾驭铁铸大虫的汉子,手下留情,千万不要伤了我家娘子,我有话说。”

那开大铲土车的司机见了,连忙停了手,望着殷天锡。

殷天锡见十字坡屋场的大佬张青来了,便点点头,招招手,示意司机将孙二娘放下来,随即转过脸来,对张青吼道:“你们若是再不识好歹,早早让出十字坡屋场,老子就叫这只铁铸大虫,连你等草民一起吃了!”

张青道:“这十字坡屋场是俺家的祖业……”

殷天锡笑道:“什么祖业?明明是‘走业’,你老实走了,这业就是我们的了,这就叫‘走业’。”

吴用道:“我也知道你是海州郡守高廉的侄儿,既是高官子弟,也该有些教养,如何恁地不讲道理,一味蛮行?”

殷天锡并不正眼瞧吴用,而是仰天大笑,笑了半日,才吐出一些兽语来:“你们这些草民,暴力抗法,妨碍公务,杀无赦——这就是道理!”

吴用道:“恁地嚣张,我要告你!”

那殷天锡听到吴用说要告他,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我也知道你是天国的著名律师,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天国,你有理,我怕你;只是如今这件事生在我们大宋王朝,这里是权力大于法律,司法在我们高太尉管辖之下,你有种就去告我们高太尉——我也没听说过压在法律底下的人告倒了坐在法律上面的人,如今你就是有千张嘴巴,万条道理,也甭想打赢这场官司!”

“休得胡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是早已上了大宋宪法朝纲的!俺就凭这白底黑字、电视广播,已经昭示全世界的大宋条律,也能打赢这场官司!”吴用也大声道。

殷天锡听了吴用这番话,越发笑的狠了:“甚么智多星!原来是个书呆子。好,好,好!十字坡数十间草屋也铲为平地了,你赶快打官司吧,迟了时,只怕状纸还没来得及写,这里就已经盖起了全世界闻名的鸡蛋壳屋顶的新式大乐坊了。”

吴用是个务实的人,也不与殷天锡斗杂嘴了,“哼”了一声,随即将大袖一拂,转身便走。

吴用找了家普通客栈住下,又花了近三个月时间,上至京城清官廉吏,下自乡村贫苦百姓,先于各处问明实情,仔细调查取证,掌握了大量高俅之流贪赃枉法的坚实材料,又据自己亲闻目睹,如实写了一篇《十字坡拆迁真相》的文稿,发往《老百姓日报》,原以为这冠以“百姓”二字的报纸自然是为百姓说话了,意欲先造造舆论,为打官司作准备。

谁知文稿发出后,竟是“泥牛入海无消息”,不但没有刊载,且连个退稿的口信都没有。不仅如此,当吴用打开报纸看时,满版尽是:

“十字坡百姓拆迁兴高采烈!”

“广大百姓为禁军果断平息水浒刁民‘暴力抗法’拍手称快。”

“老百姓称赞官吏依法办事,廉洁拆迁。”

“依法拆迁,文明拆迁,高太尉深得民心!”

……

等等之类的虚假德政文章。

吴用见了这种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利用媒介说昧心假话的怪现状,心里迷惑不解,于是,随即运用神功,打开天目,仔细一瞧,不由点头叹道:“原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被正义天王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牛皮大王、惯用宣传文笔血腥杀人的魔鬼戈培尔,早就随着封建专制复辟的邪风投胎转世,如今掌控着大宋媒介的生杀大权。这厮禀承高俅旨意,打着百姓的名号,尽说假、大、空,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

“看来,须是借助网络,说出事件真相,以全世界之公理与正义,揭露高俅昏贪之流的逆天谎言,为打这场就是依照落后的大宋律法,也能胜诉的官司作好舆论准备。”吴用心里思忖道。于是,吴用即用手提电脑,与手机连接,将《十字坡拆迁真相》一文,发往世界各大主持正义与公理的网站。

谁知高俅之流早就豢养了大批网络衙役,凡是说真话、讲正义的网站,大多被其封锁,消息无法传出。

好个智多星,不愧是与时俱进的现代律师、网络高手,略施手段,便将文章发往天国。一时间,正义与公理之舆论,响彻云霄,传遍圜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来源:共识网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