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2016年10月6日讯)十月3日莱芜发生了一起患儿父亲杀医生的事件,由于近来砍杀医生护士实在太多,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中央政府的对策不过是加强保安,但是医院的保安怎么可能防止住故意来杀医生的患者呢?难道每个医院要像机场一样进行安检吗?

具体到每个个案,有痛恨杀人犯的,也有幸灾乐祸认为医生该杀的。凡是同情杀人犯的,本人或亲属或多或少都可能遭遇过医院的盘剥或怠慢。尽管在医院的遭遇跟医生可能有直接关系,但更大因素可能是体制上的或者医院管理方。可是患者的仇恨却无不发泄给了医生。

既然患者杀医生不再是偶然现象,人们不得不思考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声音最大的,是医改的两派都拿此当论据给自己的观点寻找支持。市场派认为公立医院垄断造成了效率低下和服务质量的下降,而反市场派则认为医疗市场化鼓励了唯利是图,造成患者被医院盘剥和由此产生的怨恨。如果非要在医改上采取立场,作为自由主义者,我肯定是支持市场派的。但是,即便市场派的学者完全占据各级政府的卫生部门领导职务,医患矛盾仍然难以解决,患者杀医生的现象还会继续下去。

我认为根本的原因在于社会丧失了基本的规则,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丛林规则。根据霍布斯的丛林规则理论,每个人跟每个人都可能是敌人。在这样的社会相信别人的人最容易受害。所以在丛林社会最缺乏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在医患关系问题上,核心的关系恰恰就是信任。因为信息不对称,患者只能完全信任医生。但是在丛林社会,体制鼓励医院的短期寻利行为,医院则鼓励医生盘剥患者。尽管大部分医生也是有良知的,但他们的良心标准已经退化不少。比如医生都知道吃药好于打针,打针好于输液,但是现在城乡几乎每个医院都很少肌肉注射,不是吃贵药就是输液。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和患者之间的不信任是普遍的,一旦患者产生了人财两空的后果,就本能的认为是医生把自己玩弄了。即便是只有1%的人财两空患者家属诉诸暴力,考虑到中国每年重病患者几千万的基数,杀医生就成了大概率事件。

按照反市场派的医改思路,医疗应该完全回到计划经济,也就是价格完全由政府定为低价,医护人员也都低工资,完全排斥民营医院。但这样做造成计划经济时期医疗资源极度短缺,医生和设备都不够,走后门严重,服务质量也很差,占人口多数的农民实际上被排斥在公立医院的服务范围外。回到计划经济老路等于引鸩止渴,也许可以暂时缓解医患矛盾,但是导致的看病难弊病更大。

市场派要好一些,开放医疗市场会鼓励民营医院的成长,尤其是放开教会和慈善机构举办非营利医院更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在丛林社会里,民营医院照样不会按照预期的轨道发展。从技术上讲,中国实现不了食品的安全生产吗?市场经济这么多年为什么竞争机制没有把假冒伪劣驱逐出市场?这是劣胜优汰的大环境造成的。现在我国的民营医院总数并不比公立医院少,但唯利是图表现的更加赤裸裸。至于各种真正的非营利医院,考虑到政府也是丛林中的一员,就如同对待NGO一样,它不可能让你成长做大。

丛林社会的原因,是因为区别人类社会和兽类社会的基本标准——法律——被工具化了。在国家机构中,政府是行政机关,也就是执法机关,但是因为谁都知道的原因,各政府部门向来是把上级党政命令置于法律之上。最终法律沦为和金钱一样的工具。有能力操纵法律的人借此渔利,而聂树斌那样的底层民众则容易变成法律的受害者。那些真正追求公义、拿法律死磕的律师们反倒成了“犯罪分子”。既然从顶层开始,为了利益谁都可以不顾公平和法律,中国自然就沦为丛林社会。

丛林社会的基本现象就是每个人都把其他人当作潜在的敌人提防,我在深圳这个移民城市感觉尤其明显。比如到街上你借人手机打个电话,基本上你是借不到的,因为每个人都要防备你,也许你会抢他手机,也许你会利用他的手机搞诈骗。政府同样可能给你设局。深圳市在路边划了很多停车位,表面上看似乎是给市民免费停车做好事,实际上不明就里的车主只要停车没有马上用某软件缴费,不但要补缴两倍高额停车费,还要以交通违章的名义罚款500元。你只有时刻把正腐当敌人加以警惕才有可能不跳进坑里。根据官方给出的泊位内违停数据估算,深圳2015年光路边车位内停车罚款就大约1.5亿元。

中国就像一个全身腐烂的重症病人,只有脸面和衣服还看得过去。患者杀医生仅仅是这个巨人衣袖里流出的一滴脓血。强拆、电话诈骗、地沟油、毒奶粉、天价房、70元养老金、上学难、滥施暴力等无不是在其他地方透出的血污。在这块人人为敌的土地上,爱党爱国、无私奉献、正能量,无非是忽悠别人给自己服务的工具。那些真正追求自由和平等的人,在丛林社会里只能被逆淘汰。

患者杀医生的后果之一肯定是医疗资源的进一步减少,不必要的安保措施更多,患者负担更重。在一个背弃人类文明普世价值的丛林社会,谁来主导医改也无能为力。短时期来看,就如同虱子多了不咬,丛林社会还可以继续。长期来看,除了凤凰涅磐式的重生,中华民族很难有其他出路。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