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八十一岁的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在她的新书里声称:“中国不可能成为超级大国。”“因为它没有那种可以推进自己的力量,进而削弱西方国家的具有传染性的学说”。今日中国向外输出的是电视机,而不是思想观念(甚至不是电视节目)。

在这里,撒切尔夫人讲的是所谓软力量,即思想、文化和制度的优势。当然,撒切尔夫人是有资格讲这种话的。如今的英国虽然早已不是日不落帝国,但是它的软力量却继续影响着全世界。现代社会的三大支柱:自由民主、市场经济与科学,均源自英国——想想洛克、斯密、牛顿这三个人就够了。无怪乎奥地利的哈耶克要对英国人说:不要忘记,是你们教会了世界人民怎样生活。

在六年前的一次讲演中,撒切尔夫人也谈到了中国。撒切尔夫人说:中国无疑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强权,它过去的历史,尤其是它现在的意识形态,使之在可见的未来都会对西方充满敌意。以为经济的进步会自动地带来(政治的)改变的观点是靠不住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共产主义依然保留了共产主义的许多特色。撒切尔夫人认为中国不会成为和美国相匹敌的超级大国——起码是在中国还被社会主义的包袱拖后腿的时候。但它会成为一个潜在的有危害的地区霸权。撒切尔夫人反对孤立中国,她主张把中国进一步引入全球经济体系;西方在和中国打交道的时候要坚持原则,不要姑息退让。撒切尔夫人说,等到共产主义在中国也像在其他地方一样破产了,西方可以用新的方式和中国打交道,不过在近期内好像还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在此前西方仍应对之保持警惕。

关心国际政治的人不难发现,在冷战时期,西方国家对中共政权和对苏共政权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总的来说,西方对苏联的态度硬,对中国的态度软。当然,这中间含有拉拢中国牵制苏联的战略考虑,不过等到苏联解体后,西方对中共的态度依然保持温和,要比当年对苏联的态度更软。这大概是出于以下几种原因:首先,当年的苏联,在军事上虽然比美国弱,但毕竟是美国之外唯一的超级大国。其次,苏联不仅自身国土辽阔,而且还拥有一系列卫星国,在西方世界的心脏地带欧洲占有一半天下。再者,苏联的意识形态及其制度模式一度具有巨大的传染性,它不但在第三世界有相当的感召力,而且在西方社会内部也有一些同情者和支持者。而在以上三个方面,今天的中国都不能与当年的苏联相比。第一、在短期内,中国不大可能成为军事上的超级大国。第二、共产中国没有自己的卫星国。第三、所谓“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在世界上缺少感召力,没有传染性,没有什么追随者。再加上中共坚持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许多西方人出于对经济决定论的迷信,一厢情愿地认定,经济的发展必将导致政治的发展,经济的改革必将引发政治的改革;中国实行对外开放,和国际接轨,这就可望用国际社会的准则去影响和改变中国。于是,西方国家便纷纷采取和中过积极交往的政策。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发现交往政策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中共政权的专制性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弱化或改变,反而有所增强。在中国,经济发展非但没有成为政治改革的动力,反而成为政治改革的阻力,成为中共继续坚持一党专制的最大资本。不错,今日的中共政权缺少主义的包装,缺少自己的意识形态,因此看上去就缺少传染性。但实际上则未必。在意识形态被普遍消解的今天,没有主义本身就可能成为一种主义,那就是彻底的机会主义,那就是不加掩饰的专制主义。这种专制主义由于不依赖任何特定的主义的包装,因此能适用于打着任何主义的旗号的专制,因此就具有一种也许是更大的传染性。当年苏联的专制主义披着共产主义的外衣,而共产主义被认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所以苏共政权的传染性是很明显的。但是当年的纳粹德国呢?当年德国的所谓国家社会主义具有强烈的种族特征,按说决不能适用于其他国家,因此也就不会有任何传染性。但实际上纳粹德国也有很大的传染性,它的传染性不在于它的种族主义,而在于它的专制主义。如此说来,以为现今的中共政权没有传染性,恐怕还是失之片面。

诚然,在当今世界,自由民主的思想和制度在文化上占优势,专制无疑是野蛮的、落后的。可是从历史上看,在文明与野蛮的冲突中,文明并非总是获胜的一方。这就提醒我们,面对中共这个历史上最后一个专制霸权,自由的人们必须采取更坚定的立场。

北京之春2006.8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