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图文，曾贴在我已被关闭的博客上，跟帖多多。明年初，将出现在我的新书里。呵呵，我还就拿“皮子”说事儿。】
洛萨初三•在朋巴日见到的1984
时间：2006年3月2日上午07:30分－11:30分。
地点：拉萨东面的“朋巴日”（宝瓶山），乃是有八瓣莲花之称的环山之一。
习俗：在拉萨居住的安多和康地藏人，将位于拉萨东面的“朋巴日”（宝瓶山）视为神山，每逢藏历新年初三，习俗上要去朋巴日挂经幡、撒“隆达”（印有经文的五色纸页）、煨“桑”（祭祀用的香草），以祈求新年里一切吉祥如意。
说明：至少有八九个藏历新年初三，我也会去朋巴日，看热闹和祈福运的心情兼而有之。在我的记忆中，喜好装饰的康巴们，不论男女往往会在这天打扮得格外地淋漓尽致。有一次，我拍下了一个高大的康巴把整个豹子头披挂在宽阔的后背上，还拍过几个康巴被沉甸甸的老虎皮围裹着，气喘吁吁，根本爬不动这并不高的小山。至于镶在藏袍上的水獭皮，那简直就是小儿科，不值一提。
那么，2006年的藏历新年初三呢？几天前，就有人悄悄地传说，这一天，将会有很多康巴在朋巴日焚烧藏装上镶饰的动物皮毛。听上去这似乎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但是初二，几乎已是人人皆知了，甚至连开出租车的四川司机也晓得。
于是，初三一大早，我带着相机，直奔朋巴日……
图1、我是七点半出发的。快到拉萨大桥时，看见一群群康巴快步走着，而两边，一群群附近郊县的藏人在兜售桑、隆达和经幡，一群群警察围聚在一辆辆警车跟前，注视着走向朋巴日的每一个人。上山的路并不难走，已经有崭新的、漫长的经幡在风中飞舞。出现在镜头中的康巴，穿着朴素，一如平日。
图2、警察之众，毋庸我多言。而山下的车辆，白的、黑的、红的和绿的，里面影影绰绰的尽是穿制服的人，真的是大动干戈啊。
图3、一条条五色经幡，使得一座山从群山之中脱颖而出，另具异禀。然而，我见到的是，每个山头上已经有我们的人民警察在驻守。
图4、哦，这燃烧的火，不是在烧皮子，而是在煨桑，警察同志们千万别发火。
图5和图6、08:40，旭日东升，远处的布达拉宫沐浴在阳光下，与其比邻的那座高高的水泥大楼，就是山上山下的人民警察的总部——拉萨市公安局，著名的超高违章建筑。
图7、其实山上够冷的，风很大，我的手快冻僵了，孩子的脸蛋儿也冻得通红。
图8、辛苦了。真的，你们从半夜两三点就守在这里，实在是很辛苦啊。
图9、我曾经很浪漫地写过：“藏人相信漫天飞扬的经幡可以将不尽的祈祷，送往遍满十方虚空的诸佛菩萨的耳中。……一阵风吹来了，直吹得经幡呼啦啦地响，声音之大，恐怕再远的神和佛也都能听到。”
是的，一阵阵风吹来了，蹲在山石上的他们也听到经幡被吹得呼啦啦地响。
图10、这是我唯一见到的盛装以饰的康地汉子。说真的，他身上的这件镶饰着锦缎的羊皮袄非常美丽（除了他头上的狐狸皮帽），也许明年就会成为藏装服饰的潮流吧。
图11、随手拍到的一景——警察与喇嘛。
图12、这么多的康巴，这么多的不穿动物皮毛的康巴，这在这些年的这天从未有过。
图13、僧人们的诵唱和法乐，会在一瞬间令人暂时忘却很多很多现实，但只是一瞬间而已。你只要回头或者转身，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图14、吹法号的僧人。
图15、看你们谁敢烧？！——有警察严阵以待，无人敢烧皮毛。
图16、这时是10:15，上朋巴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太阳快要照在朋巴日上，但还是冷啊冷，我的相机按不动了，赶紧换了一个电池。
图17、不穿虎皮、豹皮、水獭皮的康巴们。
图18、“既然如此，既然我没有烧的权利，但是我有不穿的权利。我有，可我就是不穿！”——我仿佛听见了康巴们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传达的心声。
图19、早年，我曾经很浪漫地写过：我们取出一迭迭印在纸上的“隆达”，在“索索，拉加罗”（神必胜，魔必败）的呼声中，把这些也有五种颜色的“隆达”使劲地抛向空中。张张“隆达”被金色的晨曦照映得透明若见，在半空中飘飘悠悠地飞旋着，飘飘悠悠地，飞旋得很高、很高……
是的，曾经把这一切都浪漫化了。是的，很容易会把这一切都浪漫化了。所以还是要感谢你们，人民的警察，把奥威尔笔下可怕的《1984》带到今天，带到西藏，破除了种种伪饰的、不堪一击的浪漫。
写于2006年3月2日的拉萨
文章来源：绛红色的地图～唯色博客 2007, Novemb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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