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关萨德的话题在网络上引起了广泛的热议。但说来说去,无非两种意见。一种是反对,另一种是支持。反对的人认为,萨德的布置,表面针对朝鲜,实际上威胁中国,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支持者则认为,萨德仅仅是防御型武器,对中国并没有危害,对朝鲜这个独裁专制政府,理应狠一点。

仔细梳理,可以发现,持第一种意见的人,大多具有官方背景,代表了社会主流意见。持第二种意见的人,则多为民间知识分子,著名公知,网络大V。于是,冲突自然而然产生。前者斥责后者是“汉奸”,后者指责前者是“爱国贼”。两种声音,都觉得自己有道理,谁都无法说服谁。
什么是汉奸?《辞海》的解释是:“原指汉族的败类,现泛指中华民族中投靠外国侵略者,甘心受其驱使,或引诱外国入侵中国,出卖祖国利益的人”。《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原指汉族的败类,后泛指投靠侵略者、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中华民族的败类。”仔细看两种解释,我们可以发现,“汉奸”的词义是从最开始的汉族败类,演化到全中华民族的败类这么一个过程的。这就是说,如果不这么演化,就无法解释非汉族败类的行为,无法定义非汉族败类对整个中华民族利益的出卖。

但问题在于,在中国的历史上,真正能用到“汉奸”一词的机会并不多。有人说,明朝的吴三桂是“汉奸”。因为是他把清兵引入关,导致大明朝灭亡。可实际上,满族也是中华民族的一个部分,满族人把汉族人打败了,建立的皇朝,仍然也是中华民族的皇朝,而并非什么日本皇朝,英国皇朝。所以,从广义上来讲,中国历史上的“汉奸”其实是不存在的。这是因为中国上下五千年,从来就没有被外国人统治过。

所以,“汉奸”一词的特定历史背景,只能出现在八国联军占北京以及抗日战争期间。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汉奸”一词的所指才有了共同的认知。譬如汪精卫。譬如抗战影视剧中戴着金丝眼镜的翻译官。

汪精卫
(图为伪国民政府主席 汪精卫)

然而,抗战胜利之后,“汉奸”一词明显地被滥用。即便是1949年之后,“汉奸”仍然没有消失。1951年初,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发布《关于没收战犯、汉奸、官僚资本家及反革命分子财产的指示》。在这份文件里,“汉奸”成为很多国民党军官头顶上的大帽子,一辈子恐怕都摘除不了。而实际上,这种大帽子的扣盖,随意性非常大,体现了新政权一种成王败寇的权斗思维。就是说,对于内战失败的另一方,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打倒他的理由,那就扣上一顶“汉奸”的帽子——因为鬼知道你在日统区到底有没有帮日本人做过事?

进入“文革”,“汉奸”更是被滥用到了极致。一旦被划入敌对分子的行列,一旦家里有人当过国民党的兵,便极可能被扣上“汉奸”“卖国贼”的帽子。哪怕贵为国家主席也不例外。众所周知,当时的国家主席就背负“叛徒、工贼、内奸”的大帽而死于非命。

所以说,“汉奸”一词实际上是中国长期非正常政治生态的一种负面产物。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应该尽量避免少用或者不用这样的字眼。说到底,它是数十年泛政治化形成的劣质语言,我们要毫不犹豫地将之摒弃。

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些总是站在美国或西方立场上看问题的人,在他们眼里,即便西方国家,哪怕是美国社会与体制确实有一些不好的弊端,也会想方设法地赞美一番;而凡是中国政府做的、中国人做的,不管怎样都不好、都不对。对于这些人,我们显然不应该扣之以“汉奸”的大帽——他们并没有背叛国家、出卖国家利益。这就好像你的母亲,每天赞美隔壁邻居家的孩子,认为他比你优秀,那么,你就可以说是母亲背叛自己家庭了吗?显然,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同样道理,如果把批评政府的知识分子,把那些总是宣扬西方国家、美国种种好处的知识分子,一律说成是“汉奸”行为或者“汉奸”言论,那么,这就是“汉奸”一词的典型滥用!

时至今日,在中国,的确有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对中国历史文化、政治体制持合理的怀疑态度,对中国的未来可能过于悲观。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出发点肯定是好的,目的仍然是希望中国能够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富有。说他们以幸灾乐祸的态度看待中国的问题,见不得中国好,这些其实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爱国是所有人发自内心的一种本能,只是有些人表达的方式,可能表面看上去不那么让人觉得舒服而已。

事实上,我们回过头来看“五四”,当年那一代知识精英为了拯救中华,纷纷漂洋过海向西方学习。日常生活中,开口闭口美利坚如何如何,大英帝国怎样怎样,却并没有被扣上“汉奸”的帽子,现在,时间跨入二十一世纪,反而被说成是一种“新汉奸文化”,实在是咄咄怪事。

我们承认,二十一世纪,是中国崛起的世纪,是中华民族复兴的世纪,但前提就应该是继续“五四”时期的优良传统,更进一步加快向西方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学习的脚步,而不是起内讧,随意给人扣上所谓的“汉奸”大帽。

2017年3月30日于株洲家中

作者简介:
刘淼,70后,长沙人,出生于邵东,后迁居至株洲,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株洲市作家协会理事,湖南省“三百工程”文艺人才库入选作家,曾供职于某国企,后供职于某杂志,现居家自由写作。主要作品有小说《沈情的背叛》《香水有毒》《盆村事件》,散文《一个人的馒头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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