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早就想给你写信或写诗,但一直找不到那一瞬间的心痛。你严肃的面孔让我畏惧,生怕我的笔亵渎了你。
今晚,玫瑰开在酒杯里
廖秃头的狼嚎
惊醒了小燕那开心的笑容
却撕不开忠忠
吃了忆苦饭的表情
少方,这个昔日的囚犯
变成了充大头的买单者
还有我,干瘦的猪八戒
背着已有几分醉意的媳妇
围着扎眼的大秃头
笨拙地飞翔
只有你,一直坐着不动
那杯“金托尼”的点缀
显得有点儿轻浮
你这个清教徒式的人
在朋友们撒欢之时
居然也眯起笑眼
把自己的绝对初恋
提前到六岁的童年
而我知道
在我还未见过
“红旗”轿车的年龄
你和你的弟弟
已经坐着第一台
苏联人帮助生产的“红旗”
检阅般地周游中国
家族的遗传本来会使你
进入权贵或准权贵的行列
但你是个学汽车的呆子
只相信1+1=2
这类最简单的真理
当你把一包千禧年之夜的糖果
发给山沟里的穷孩子时
童年的那次坐“红旗”的自豪
在你的记忆中
是唯一的一次享受特权
还是臆想中的绝对初恋
于是
你用三个汽车轮胎
扎成简陋的筏子
只身去黄河漂流
你审慎地选择河段
不想做传媒中的一时英雄
因为你知道
这条被称为母亲的河
有多少阴谋
又是多么野蛮而险恶
只有一个西藏向导
只有穷光蛋的行头
你就去攀登世界上
最高最险的大陆
你太了解生命的界限
知道没有敬畏的狂妄
注定要坠入深渊
不怕粉身碎骨的信徒
毫不犹豫地拒绝
徒有其名的牺牲
也有时,你很贵族
起码象有产者的后代
教会别人怎样吃生鱼子
懂得餐后要喝雪梨酒
我家的冰箱中
有你送给刘霞的生鱼子
在我们两口子的心里
你的位置就在我家的冰箱中
永远在零度之下——
不朽
你开着破旧的吉普
四处游荡的时候
从来不会忘记
带上几个女人
也许,正是这些女人
在坎坷的旅途上
给了你绝妙的政治幻想
恰是“六·四”的狂热
以及之后血腥的时辰
你制造了一场
比这个操蛋的民族
那漫长的历史上
制造过的任何灾难
都可怕的黄祸
那个“保密”的署名
让我联想到政治局里
也有不动声色的蛀虫
而就是这冷血的蛀虫
使我边写诗边流泪
力雄呀,每次上路
你永远找不到一台好车
你就是经常搁浅的旧吉普
内蒙之行,那么遥远
你载着我的在监狱外
苦苦挣扎的妻子
去喝马奶酒去吃手把肉
也让大草原的蓝天下
那冒着热气的牛粪
飘进我冰冷的铁窗之梦
但是,没过多久
妻子那龟裂的文字里
是你的又一次旅行
突然中断在大西北的监狱中
力雄啊
你这个改变了
达赖转世灵童的肤色的
政治幻想狂,为什么
如此具体如此细腻地
抚摩着痉挛的诗行
然后用一杯红酒
滋养着就要被榨干的夜晚
告诉你,力雄
如果我下地狱
也决不会饶恕你
我要用魔鬼的利爪
死死抠进你的骨头
把你的政治幻想
当作灰烬中的最后晚餐
2000年2月20日于某酒吧
2月21日改于家中
《自由写作》第1期(创刊号)2005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