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变成血的那一个夜晚,我的声音,她逃出我的心,又蹿出我的喉咙,最后跳出我的舌头,离开了我。这是2018年1月31日,那时候,我正躺在椅子上,希望看见人间发生一点奇迹。这个世界太现实了,现实得有点坚硬。

我失去了我的声音。或者说我们相互之间失去了。我无数次地责怪我的声音她总是不听我的话。而我的声音,无数次地埋怨我把她囚禁在沉重的肉体的监狱。如果两个人相互刺杀,分开或相互远离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仅仅失去了声音,与人说话的能力而已,她却失去了全部。

我曾想象自己是一个盲人,然后忽然看见了更加真实的东西。现在,我失去了我的声音。我还能表达些什么呢?对这个世界,我真没什么好说的。可我不能就这样成为哑巴,成为不完整的一部分吧?我想趁年轻,我还应该去寻找另外一个声音,一个完全理解我听我的话的声音。

天狗把月亮给吞了,没有星星,夜就真正完全地黑暗了。这个时候,很多原来遭囚禁的被释放了出来。我的声音她至少会这样认为。她认为我的肉体是一个沉重的监狱。真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我的身体很轻盈,而且还长有翅膀,只是这个世界太现实了,所以我把它收敛起来。这种收敛也许是从读小学开始吧。我的声音或许也忘了。我曾带着她一起飞翔,在树与树之间落脚,在星星与星星之间荡秋千。

我曾经的声音太令人伤心。我需要另外找一个完全顺服我的声音。我来到一棵树下。一只夜莺,在林间歌唱。这个世界需要赞美的歌声。统治者只想听颂歌。人们也乐意奉承和听悦耳动听的声音。夜莺般的声音,这难道不是我想要的么?

虽然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那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与夜莺交流其实反倒不需要语言,只需要心了。这样的交流简单得多。济慈明白我的意思。

“夜莺,我自己的声音丢了。”我把想要的表达给夜莺:“你能停下歌唱帮一帮我么?”

“我能帮你什么呢?”夜莺说话就是歌声。

“我想要你的声音,仅仅是你的声音。”我说。

“可我除了声音还有什么呢?”夜莺。

“我需要歌唱,像你一样歌唱”我不晓得如何能把与人交流变成相互歌唱的声音:“你能把你的声音给我么?”

“但是,我也要在黑暗里给人做梦的希望。”夜莺。

“曾经有一位诗人写了《夜莺颂》,让你家喻户晓。你应该回报诗人。”我说。

“你也是诗人?”夜莺。

“是的。你必须帮我。”我。

“既然这样”夜莺说:“那我就把我的声音给你。”

我终于获得了夜莺的歌声。夜莺把声音给我后,夜晚就只剩沉沉的睡眠了。收起翅膀,回到世界,我高兴极了。我可以像夜莺一样歌唱。我以为一切都可以朝美好的方向重新开始了。我回到原来上班的地方,刚想奉承巴结领导几句,说出来的全是关于爱情。我想去讨好统治者,写颂歌,可我的声音就是不听我的话,依然让颂歌也像在表达爱情如死亡般坚贞。

我被世界当作异类。难怪济慈早早地死了。我的声音不能仅仅只是爱情吧?我的愤怒呢?我的可怜的骄傲与男人的野心呢?甚至是那些关于男人特有的罪?

这并不是一个完全听我的话的声音。我要继续寻找……

猴子的,不要。
鸟类的,夜莺的都不行,何况其他。
鱼类的呢?也不行。海豚的声音也有点娘娘腔。

那就从猛兽里找一个声音吧。我喜欢森林,也喜欢森林之王。老虎在自己的地盘,有他王的声音。我喜欢霸气。我讨厌自己优柔寡断的声音了。我鼓起勇气来到老虎面前。现在的我还仅仅是有夜莺的歌声,像一个初出茅庐的诗人只知道歌颂想象中的爱情。

“你来做什么?”老虎。

“问天下情为何物?我来是想要你的声音。”我。

“给我一个不吃你的理由?”老虎:“老虎的爱情是行动与力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不能吃我。”我

“理由不充分。”老虎张口,想立即表达他的力量……

“你吃了我就将失去你的声音!”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还有这等事!”老虎。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我是一个实际上没有自己声音的人,你吃了我也会像我一样没有声音。”我解释。

“那我为什要给你我的声音呢?”老虎疑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因为你是百兽之王。”我补充道:“王需要给出去,以表现王者之风。这样你的声音就可以统治世界!”

“有道理!”老虎立刻给我他的声音。

老虎虽然凶猛,但毕竟凶猛不及人类的智商。我拥有了老虎的声音。收起翅膀,回到世界。人们终于听我说话了。但慢慢地我的朋友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孤独,无尽的孤独……。在自我的世界作王又如何呢?

我不知道还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声音才适合自己。一天一天又一天,在我快绝望的时候,一个声音,纯粹只是一个声音,是说有就有命立就立的声音,就仿佛是创世的声音。我想抓住祂。不!我始终抓不住祂。祂一下抓住了我,让我的心立刻消化。于是,我听从了那个声音。我不会说那个声音是监狱——那是上帝给我,属于我特有的声音。

2018年2月11日 于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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