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高岗被厚爱了,高岗完了蛋,饶漱石也搭了进去。“谁敢横刀立马,惟我彭大将军。”这爱嵌进诗词里,可以流芳千万古,但彭大将军却因在庐山上横刀立马栽了个大跟头。“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刘少奇却成了叛徒、汉奸、工贼被革命革掉了性命。林彪被写进了党纲,头把交椅没坐上,反而在“瘟猪儿圈”折戟沉沙。江青和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被爱得发红发紫,结果被扔进了历史垃圾堆里。陈希同为了挣得这爱,不惜双手涂抹鲜血,结果显示出“腐败堕落”的本相……

“谁是最可爱的人?”那个叫魏巍的说:“无限热爱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志愿军战士!”35万(?)年轻的生命不建设自己的破旧家园而抛尸异国、还得忍看朝鲜半边白来半边黑(黑的半边被金正日父子糟蹋成什么样,那个叫魏巍的人从来不给我们说起。自然灾害?暂时困难?)。“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知识份子被爱上了,转眼间掉进1957年的“引蛇出洞”的“阳谋”大口袋里。“红卫兵”被爱成了天兵天将,眨眼中被撵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去了。“四五”英雄、“西单民主墙”也被爱过,后来被“四化”和“四坚持”打了个鼻青脸肿。“忧患意识”被爱着,“决不秋后算帐”的装甲炮、坦克车夏天就碾过来、碾过来。“太极”、“两仪”、“四象”、“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和“特异功能”被爱上了,结果成了“邪教”。双手抱了奶瓶、肩挂肚兜兜儿扮嫩的“新新……人类”被爱上了,面对毕业就意味着失业的局面,他们就盯着父母的钱袋,说:“我要GRE,我要托福……”赖在校园内不出门……

近距离的举证,难免伤及面子或感情,特别怕人动粗什么的,就放眼到世界去。

比如,世界革命的导师、伟大的敬爱的约瑟夫。斯大林同志,他的历史,现在,在许多方面,正与希特勒争高低。“昨天非洲叔叔来,今日越南阿姨到;我们的朋友遍天下,革命友谊万年牢。”这是我们读小学一年级那会儿被教导的。后来知道,这非洲叔叔包括吃人肉的中非皇帝之类。再后来呢,肯定得加上利比亚的卡扎菲和索马里的谁谁谁。越南当然不仅限于越南朋友,还包括红色高棉波尔布特、宋双、乔森潘什么的。还有齐奥塞斯库、昂纳克、霍梅尼、皮诺切特之类。较近的呢,则有卡斯特罗、米洛舍维奇、萨达姆……这类反“帝国主义”硬骨头义士。这些,“中国人民”都乐意以红地毯、28声礼炮以及茅台国宴加以热烈热爱。萨达姆那边,我们还在倾泻着同情,南联盟战争爆发,大学校里穿肚兜兜吃奶瓶的“新新新……人类”突然消失,代之以浑身写满“米洛舍维奇,我爱你!!!”、“打倒美帝!”的爱国者,还殊恨国力强而不足,否则,必将飞到萨拉热窝给米洛舍维奇当人肉盾牌去……

总而言之,非完全统计,在“中国人民”面前,谁被爱,谁倒霉!

这样的爱,该当远远地逃避才对。

这一回,沙特的本·拉登先生(还特意在名字前加上“持不同政见者”,即,写着“沙特的持不同政见者本·拉登”)似乎遭到了除萨达姆、奥马尔以外的普遍谴责,连“青松傲骨定如山”的卡斯特罗、“和平圣雄”阿拉法特和中国人民的“代表”都发声明或献血……

“中国人民”这一回似乎对本·拉登表现出特有的例外来了。本·拉登和本·拉登的爱恋者,似乎应该为没有被爱上感到万分欢喜。

但其实不然,“中国人民”早就瞟上了本·拉登,早就爱上了本·拉登。本·拉登!你跑不掉。

本·拉登先生,不知道你是否也上网,或者你是否反对你的追随者上网?你会不会如萨达姆先生一样,把因特网视为帝国主义腐朽没落的生活方式和帝国主义用来对付你的国家与人民的重要方面?如果你并不反对或者并不普遍地反对,你就会明白:“中国人民”在网络上瞄准了你、爱上了你。他们在那里“嗷嗷”嚎叫,为你的“创意”喝彩、称快。你倒霉死了,哪里能逃?

本·拉登先生,你也不用迷糊。其实呢,这一回要叫“中国人民”直接、正面说爱你,其实不容易。因为,新疆的“自治”、“自决”就是一个很大的障碍问题。况且,“中国人民”入WTO在即,中、美关系也还得悠着悠着改善,总有顾不周全的时候。但“中国人民”的确爱你去“圣战”、去“文明冲突”,所以,在言论普遍被控制的情况下,有这么多支持你、爱你、为你叫好的帖子和声音。这仍然是“中国人民”的爱你情话,或者说是“中国人民”有意容许的声音。

不要怨,不要有恨,也不要逃避这爱!好在,你无论是死去、或活着被送上国际法庭、或者躲在在哪个地下室或山洞里,你都不孤单,都有被“中国人民”爱过的这许多的中非皇帝、斯大林、波尔布特、齐奥塞斯库、昂纳克、皮诺切特、萨达姆、米洛舍维奇陪伴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2001年10月3日于中国四川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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