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弦松了下来,夜里,我的头埋在娣的怀里,嘴唇几乎凑到她的乳头上。既像做错事的孩子,又像断奶的继续讨奶吃。娣搂住我的头,说,到这时候还不叫姆妈,哪个姆妈妒忌儿子的快活!我要是轧姘头,你说试试看,还说要打我个半死。你玩小圆,我做你的电灯泡,出了事还帮你擦屁股。你这次不是睡妹妹,而是要妹妹的命。出了事,叫我怎么活?小圆身子弱,经不起你的骚劲。啥人经得起你发显(积极折腾),要么钱惠娣。叫姆妈!于是低声叫了姆妈。娣说,响一点。我只得高声又叫姆妈。我理解娣所说的玩,这个玩不是指玩弄而是指爱。玩、日、白相跟爱,在她眼里是同一种意思,久而渐之,我也跟着说玩了。

趁着姆妈高兴,悄声问,宝囡的事,你有没有跟她说,这可是核心机密。娣说,这个不能跟她说。没有小霍,后勤科长轮不到你做,年底红包也不会这么多。你小心,不要被人轧出苗头,害了人家,断了财路。也不要糊涂跟小圆说。小圆一张白纸,知道了,在她眼里你是流氓,不会对你这么痴情。刘姐事跟她说了,她很震惊,我也懊悔,要紧解释:被动,人家摸,不能叫,毕竟你和刘姐丈夫在船上。幸好,这世上只有姆妈晓得你是流氓,姆妈也被你这个流氓骗得团团转。

出院半个月,小圆大多睡在床上,像个弱不禁风的林黛玉,还七否搭八:暖风薰得游人醉,春风不度玉门关,纵有千般风情在,一朝撒手离尘埃。

酒不让吃,咸的腌的不让吃,惠娣老是给小圆吃山楂粥、赤豆粥、胡萝卜粥,香肠熟食也不让吃。有两个学生仰慕小圆弹筝技巧,前来拜师,惠娣也以健康为由回绝了。小圆不说什么,听凭姐姐作主。气人的是,避孕套被惠娣没收。我陪小圆纯粹的睡一会,惠娣亦不许。她自己不以身作则,倒陪小圆睡了一个下午,我挤上去,惠娣把我赶下了床。姐妹俩呵呵笑了。

小圆难得起床弹弹筝,趁惠娣不在亲亲我的脸,摸摸我,我则享受她的楚楚动人,和看她的皮肤。小圆的肤色,没法形容,我也不说牛奶般白,尤其胸部那儿,反正百看不厌。小圆说我俩的爱情经受了严峻考验,连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看来阎罗王也怜香惜玉。

惠娣到状元坊次数比以前多。后来每个月住十天半个月。若是住职工大楼,小圆就上门,有时也住那里。我只好住小间,跟铢泉挤着睡。小圆上门了几次,惠娣令铢泉叫姆妈,铢泉叫不出口,小圆说,叫寄娘。都叫姆妈,我们两个在场,也不知叫谁。

惠娣在状元坊院子里种了葱与大蒜。客厅大青砖,她用漆匠用的铅刀铲了一遍,落地长窗也擦洗了。冰箱清理,碗橱里的碗盆重新洗了一遍,还清扫花雕床床顶上的灰尘。此外,小圆娘床上的床单被单也洗了一遍,枕套换了。电信公司上门问要否装电话,说初装费八千元,小圆想装,惠娣不让,说价格大,小圆也依从。惠娣还叫我请木匠将楼上的两间房间之间开一扇门。也不跟小圆相商,理由不让小圆孤单,让我陪小圆,她自己也方便跟她说话。又将楼下的大厨房隔了一小间,让铢泉住宿。小圆也不管这些琐事,一切让姐姐作主。没得酒吃,就看书弹筝,或叫我陪她散步看电影。小圆还拿出一万元给姐姐,说是生活费日常开销。惠娣没拿,说姐姐有,德德也有外块,年终奖金也不小,等花完了,再问你拿。从结婚那天起,铜钿就由惠娣掌管,我也没有二话。

小圆的衣柜成了惠娣的了,惠娣穿衣喜欢翻花头,式样颜色试着搭配,还喜欢照镜子,亮相走台步。有几次乍看,惠娣像小圆,小圆像惠娣,我也分不清谁是谁了。惠娣换了衣服,喜欢一起荡马路。我居中,左面是小圆,右面是惠娣,但这格局往往被惠娣打破。她总是插队,走在中间,要是我不甘心,走到小圆那一边,小圆成了居中,她继续插队居中。几次下来,只得由她。

小圆跟我亲热,与惠娣不是同一风格。我跟娣亲热不避小圆,小圆看见则回避。若是惠娣在,亲热是万万不能的,顶多握个手。她说,夺人之夫,多难为情啊!姐姐在场,跟你亲热,像掰了她份头。惠娣进房,她就从床上爬起身,叫惠娣睡在我身边。惠娣则说,你睡我睡都一样,反正德德是我们姐妹俩的。两人互相谦让,真是一对模范小姐妹。惠娣有个本事,能从小圆的举止神态里读出她的欲望,每到这时候,小圆再三谦让,她就躲到隔壁房间,不再出来。我假惺惺的邀,她也不出声。

小圆喜欢图清静,养精蓄锐,下午带我去甸桥。说在甸桥,你整个是我的,在状元坊仿佛只有一半。惠娣知道,却假装不知道。我有甸桥别墅钥匙,惠娣没有,小圆说,这是两人的秘密,还给我看了药店买来的五盒避孕套。

有了小圆,我对惠娣十分负疚,常曲意逢迎,被窝里叫姆妈,做爱亦殷勤,惠娣有数。说,不要拍马屁哉,你放心,我不会豁边(胡搞),你救了我,圆了我的工人梦,我就是你的人。让我感动的是,她好几次叫我跟小圆睡,说不是叫你玩,陪陪她睡让她开心,不要让她认为姐姐小气。

小圆曾问我,是情妇,还是你的妻子。我说妻子。她问,怎么我俩没有结婚证?我答,真正的爱情得不到世俗认可,也不需要世俗承认,就像梁祝。你其实就是继惠娣之后的秘密夫人。要是你不平衡,找机会重新嫁人,或找个男朋友。要是心里有阴影,我跟惠娣商量离婚,跟你结婚,她肯定愿意作出牺牲,只要我们四个生活在一起。小圆说,用不着,这样也蛮好,只要你一碗水端平。我把这意思,以开玩笑的方式跟娣说了。她对小圆说,可以呀。只要妹妹病好,只要妹妹开心,姐姐什么都可以给。小圆笑着说,我从没这么说过,也没这个想法,是德德在搬嘴弄舌。

惠娣厚颜无耻,常想窥探我和小圆的性活动。我熬住不说,因为说了,马上传到小圆耳朵里。小圆也忍住不说,因为说了,马上传到我耳朵里。惠娣倒愿意公开她的性感受,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小圆有了参照,认为我跟她敷衍了事,比如,姿势单一,节奏温和,而跟娣五花八门,随心所欲。有一次借着酒劲,惠娣对小圆说,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睡,让德德困肉弄堂,看有什么感觉。小圆笑着说,这么睡,姐姐也变流氓了。惠娣说,人生难得几回流,试试呗。小圆没言语,但表情给我感觉总有一天会被惠娣拉下水。不过,不管惠娣如何口无遮拦,看黄带,只限于我俩看,她说,小圆干煞灰堆(性饥渴),看了还了得。

我曾对她俩说,就我们三者关系而言,电视剧《上海滩》中的许文强,性爱是虚假的。试想毛头小伙初到上海,唯有老同学方艳芸可以依靠,且住在她家,居然无性关系,况且两人本来暧昧。遇冯程程,更拉远了他俩的距离。如果不是为了塑造英雄形象,就人性而言,许文强与方艳芸该有一腿。小圆惠娣笑了,惠娣说只有流氓才这么想。

空闲,我仔细分析过出事原因,发现有个奇怪现象,同一强度的性生活,第一次安全,第二次出事。它俩区别,一次白天,一次晚上,一次性前无活动睡在床上,一次性前吃了酒,洗了澡。于是我得出结论,白天性生活,不吃酒,不洗澡,不运动,安全系数比较高的。小圆惠娣同意我看法。不过,惠娣认为次数不能频繁,顶多一个月两次,毕竟小圆体弱。小圆没作声,估计心里不愿意,最好三四次。我思忖,可能是合理化建议,也可能其中夹杂私心。惠娣还郑重建议,她要在场。我插嘴,你在场观摩,小圆愿意吗?能全身心投入吗?我倒无所谓,哪怕我们三个一起睡。惠娣说,已经有两个人赞成一起睡了,少数服从多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呆在隔壁房间,要是不舒服,敲墙头,可及时救援。小圆笑了,说多谢姐姐关心。我说,我担心的是,小圆晓得姐姐在警卫,过意不去不想玩了。惠娣说,假如有人保护,哪怕听壁脚,我只会玩得更起劲。小圆跟我都笑了。小圆说,还是姐姐心理素质好。

我制定以下方案,小圆每天坚持走路一个半小时,除了下雨与性生活。性生活前不得运动吃酒与洗澡,房事前,惠娣负责警卫,一个月至多两次。如此试验了几个月,倒也安然无事,小圆身子健康结实,青春亮丽,像换了个人。甚至异想天开,想生个孩子。惠娣笑着说,四十岁了,算了,犯不着冒险,铢泉便是你儿子,改姓也可以,反正不姓我钱。

按约定,有一天下班,我带孩子到状元坊吃饭,惠娣晚饭烧好,在楼上跟小圆弹筝唱歌。看见我上楼,袋里掏出一张纸给我看。原来是小圆的遗嘱。上面这样写道:“我是状元坊36号朱家唯一继承人。决定离世之后,所有财产,状元坊36号住宅,存款六万元,乾隆年间梅花瓶一对,归赵铢泉,及其父母赵德德、钱惠娣三人所有。恐口无凭,立此遗嘱。朱小圆。1991、10、25。”看的时候,小圆说拿过来,我还没按血手印,一边说一边准备咬右手的食指。我急忙制止,撕了那遗嘱,我说,少了你们其中一个,我活在世上就没意思,只要我在,你俩一个都不能少。

江苏/陆文
2018、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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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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