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11点,我才睡到小圆床上。她还没睡着,紧紧搂住我,说,我跟自己打赌,今夜你跟姐姐睡,所以我没像前几天那样睡到姐姐床上,姐姐也知道你会睡到她那儿,所以不过来睡。我对小圆说,我要加大力度陪你,惠娣跟我这么多年,我没亏待她,她不会计较我经常跟你睡。今天吃了酒,不睡了,明天下午我俩去甸桥好好睡。小圆说,这几天,姐姐有空就搓麻将,有两天很晚回家,还叫我不要跟你说,我担心输赢大,姐姐中圈套。姐姐问我拿了一千元,还说,你帮我跟德德睡,我睡了他好多年,精力不济了。

我觉得问题大了,二十多天前,小圆刚给三千,我有必要跟她谈谈,所以第二天下午在甸桥安抚了小圆,晚上跟她睡觉的时候摊牌。我说,不赌,怎么又在赌?输的钱够多了,再赌,状元坊不会让我们住。惠娣怯怯地说,小赌,又没输多少钱!我说,输的数目不问了,少说五千吧,把我捞的回扣都输掉了。想想在乡下,为了几角钱的工分石水担,玻璃划破了脚,荤腥没得吃,娘穿那种裤子,从明天起不准赌。自从你赌,跟我睡的兴趣都没有,老是叫我跟小圆睡,她也吃勿消。惠娣说,你还可以跟宝囡睡。我说,不是跟你讨论我跟谁睡的问题。有的人输多了钱,没钱还,把身子都给人家。惠娣说,我不是这种人,德德,说话要有分寸,姆妈难道是用身子换钱的?再说,我跟人睡了,你抓住把柄,趁机把我扔了,跟小圆结婚,我可不傻,叫我回钱家村,休想!我说,没说你搞腐化,敢玩,打你个半死,你知道的。再赌,离婚,或砍一只手指头。惠娣说,敢这么做,我把宝囡的事告诉小圆,叫你驼背跌跤,两头不着实,我也不让你玩,叫你求我,试试看。

惠娣晓得我软肋,一是要面子,在小圆面前扮情种,扮清纯,二是根本离不开女人,就像汽车离不开汽油,婴儿离不开奶嘴一样,她才不担心我动真格。我盘算要么从儿子身上着手,她爱儿子,只有让她在赌博与儿子的前途之间选择,才有可能说服她。我要对她说,要是我不住状元坊,住职工大楼,你跟儿子就没有住这儿的理由。离开房租不用付的状元坊,这种优越宽敞的环境,对你来说是不敢设想的。

天亮时,惠娣口气软了,爬在我身上,说,姆妈又不是不让你玩,你玩呢!算我求你!你嫩面皮老肚肠。我没理她,装作睡着。她摸摸索索的,企图跟我和好。没想到弄假成真,越摸越起劲,我也欲罢不能,仿佛昨天没跟小圆玩过,又掀一波。惠娣一片声地叫德德,让我得意忘形。

唉,真的,跟惠娣睡,不像当年,回到县城后,一无压力,用不着讨好奉承,也不用看她眼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即使不到位,虎头蛇尾,她没尽兴,也毫无怨言。她不勉强你,顺着你。假使对她有啥不满,她能察觉你的心情。她在被窝里曾说过,你可以不满,骂我,打我,但你不能不理我,不睡我。娘死了,就剩下你和铢泉了。

惠娣心满意足说,弟弟,姆妈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搓麻将害死人,把生活费输掉,你陪我吃西北风,小圆不会愿意饿肚皮。我说,既然明白,输的钱,我帮你补上,你不要赌了,你再睹,输小圆的钱,我们不好意思住状元坊。

自此,惠娣收敛了好多,可以说基本不赌了,她承认可能人家出老千,才输得这么惨,有一次输了三百。她天真的问我,赌下去,你真的舍得离婚,砍我手指头!我说,离婚可能舍不得,一只手指头肯定保不住!状元坊肯定不能住,你向小圆靠拢才有出路。小圆把我扔了重找男友,只好回职工大楼。儿子结婚,把娘赶出去,你只好回钱家村挑河泥石水担,我回杀猪弄。小圆娘答应培养铢泉,再拎不清没有药救!难道我家缺钱,要靠赌博赢钱。惠娣说,德德辣手,你打阿根时,我就晓得你杀气重!你打服了阿根,等于打服了我,我常担心,会不会碰到第二个阿根。你看,这么多年来,我何尝有过阴头活脑(耍诡计)?我说,你阴头活脑,我反正有小圆,足以充饥。惠娣想了想说,姆妈玩不过弟弟。要是真的把宝囡的事告诉小圆,你会怎样?我说打个半死,今生不跟你睡,叫你守活寡。惠娣笑了,说,你才舍不得呢!我笑了,说,一切为了铢泉,你要顾全大局。我从八千元里,抽了两千给惠娣,说一千还小圆,还有一千贴补贴补,缺钱问我拿。

一天上午例行的中层干部会议上,供销科程科长汇报,两辆运输车已近报废年限,急需添置。供销人员要求提高出差补贴、年终奖励。工会姚主席汇报,有人透露去年科室干部的奖金数目,还有人在派发外加工时收受回扣。一乡办企业公开到某科室送了每人一份礼物。金工车间黄绍禄肝癌晚期,家境困难,急需大笔救济。宝囡对我说,你查一查消息源。又对老王说,每人发一套搪瓷盆,加一只不锈钢烧锅。给黄绍禄补助五百元,发动职工救济,你去慰问一下。宝囡对程科长说,我们研究研究,车子马上更新。会议快结束时,财务科长大徐汇报,工厂运营成本增加25%,尤其办公成本开支浩大,非正常的报销发票增多。徐科长是个瘦女人,年近五十,心胸狭窄,多管闲事,宝囡耐着性子在等她退休。宝囡曾说过,德德,你最好三头六臂,是我的财务科长、供销科长、生产科长、工会主席、人保科长,这样我就能闭着眼睛睡觉了。黄副厂长提议三号产品全部承包给乡办企业,一是支持乡村经济,二是我们扩充制造规模,乐得增加收入。宝囡没言语,会议就这样散了。

宝囡私下里对我说,尽管还没到亏损程度,但原有积累消耗惊人,上级部门也拿巨额发票前来报销,并要求赞助各种活动,这次出版县志也忍痛给了一万。我说,厂子反正不是你的,你是绊脚石,位置就坐不稳。宝囡说,位置反而比以前稳,没听说要将我调动的消息,还说我是工业局的中坚力量,以前评我三八红旗手,现在评我劳动模范。

年底分红,按正科级待遇,我分到红包三千元,因追赃有功,另外奖励两千元。我买了两只金戒指,花了1600元,一只给了小圆,一只给了惠娣,也想给宝囡买,忍住了,也不知肉疼铜钿,还是担心老周起疑。两只戒指,我是当着小圆惠娣两人的面一起给的。她俩希望我一碗水端平,我当然要公正、公平、公开。

此外,小年夜,我请父母弟弟弟媳到状元坊吃了顿团圆饭。大家都喜欢铢泉的寄娘。小圆下厨掌勺,惠娣帮忙,弟媳也没闲,进了厨房。我受弟弟影响,印象里弟媳是雌老虎,所以没有跟她多搭讪。

隔了几天,小圆给铢泉买了台袖珍放音机,和六盒《英语初级入门》磁带,又买了一只手表,一只闹钟,一辆自行车,添了一件棉祆,还给惠娣买了一双皮鞋。惠娣蛮满意,因为是她自己挑选的。小圆还想帮惠娣买化妆品,甚至金项链,惠娣吃勿消她的盛情,推辞了。惠娣对我说,小圆好像年底突击花钱,担心人民币作废,把我当成她的男朋友了。憋了几天,惠娣忍不住告诉我,说小圆想花钱办六桌酒水,帮我俩补办婚礼。我说,你没有婆家,跟我们一起生活,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跟德德办婚礼?我情愿用钱帮你跟德德办婚礼。小圆说,这么做,德德成了重婚犯。

甸桥小圆闺房增添了一架古筝,梳妆台上竖着一幅放大的我俩姑苏拍的合影。此外,还添置了一张躺椅。让我感动的是,床上多了个枕头,帮我添了一双皮拖鞋。我的睡衣堂而皇之挂在墙角的衣架上。小圆晓得我喜欢爬山,还给我买了双登山鞋,是国外品牌的,质量之优秀,我都不敢问价格了。可以说,这是我平生最贵的一双鞋。面对隅山的别墅阳台上,也放了一张玻璃桌和四张宽敞的矮籐椅。小圆居然学会了吃咖啡。很多下午,我俩在阳台上度过,有时小圆睡着了,我默默陪着她。BP机响,我亲一个吻,帮她盖了毛毯再离开。

江苏/陆文
2018、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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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