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某一天,确切说1999年12月30号,我清楚记得那天星期四,跨新世纪前夜,大家担心千年虫的时候。上午接到宝囡来自姑苏的电话,邀我马上去,开好房间请回电。语言蛮简洁,仿佛旁边有人,担心偷听似的。原来她开会,会散抓时间与我幽会。开好房间,与她通了电话,吃了饭中午到,让她洗澡,自己出宾馆吃藏书羊肉面。待进房间,她躺在床上看书,书名叫《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宝囡说,服装社区房子已造好,验收结束,钥匙房产证,哥哥说最近几天给住户,说出租的话,可帮助寻找客户。房子又涨了,过15万。听到这好消息,我不由亲了宝囡。的确,宝囡有旺夫相,有帮夫命,可惜没有能力纳入婚姻的编制,只好让她做临时工,或者说编外人员。宝囡说女儿24岁,大学毕业,学的是艺术设计,广告公司呆了一阵子,老板老是动她脑筋,加工资,游说她嫁给他的傻儿子,觉得没前途,于是安排进了街道办事处做办事员,落实了编制。叫我留个心,帮她找男朋友。我说,好的。我儿子小了点,22岁,其实可以介绍他们认识。宝囡笑了,说,你想亲上加亲,不知孩子们有没有缘?

哥哥最近倒霉,集资被人骗了50万,物流抢生意打群架,出了人命,赔了20万,炒股输了22万,不服气补仓,又输了13万,见跌跌不休,最后一刀割了,由浮亏变成真输,骂自己搭搭13点。叫我也买,害我输了两万,吓得不敢炒了。哥哥一个朋友家大业大,上了炒股这条贼船,输得精光,听说杠杆,证券公司吃螃蟹主动给融资。老婆跑了,命都没了,平时开玩笑跳楼,最后上吊死的。

自从老周不行后,宝囡偷情减弱了浪漫成份,喜欢直奔主题,大概憋不住了,毕竟自从她调离,我辞职,来往不多,每月不过一次。宝囡电话少,可能工作忙,也可能有新朋友,当然这是猜测,就她欲念迫切的样子,还不能这么断定。也许我自卑,觉得一个失业壮年与工业局统计科长双方身份不相配,被遗弃是迟早的事,尽管目前还没有各奔东西的迹象。

与宝囡睡觉,我有点例行公事,不知热情减退,还是身体有了毛病。宝囡仍像以前那样热情洋溢,有时被感染,也发挥了早年流氓的劲头,惠娣就因为这个对我顶礼膜拜的。这更加剧了宝囡疯狂,她像一个目光短浅的石油挖掘者,短线思维,今日有酒今日醉,恨不得一朝一夕吸个够。

今天发生以下这种情况:卿卿我我前戏半小时,问,赤骨力(半裸体)在树林里奔跑是啥感觉,下雨天露天牌九(野合)是啥感觉。我说,我没试过,没跑没玩,怎么知道感觉?听朋友说,在岩石上露天牌九,岩石在燃烧,日月在勾搭,整个身心被天地融化,人不知何处,返朴归真,成了野兽。你走火入魔,自从看了黄书黄片明显不对劲,大概跟我学坏了。

从提包里拿出塑料绳,叫我绑她两只手,不知哪儿学的,《肉蒲团》里可没有。说,把我当犯人,揪头发,撕胸罩,扯内裤,还可以拖我到床下,逼我下跪,舔你的脚趾,把自己当作绑架者。我没试过,生怕弄痛她的手,只是象征性的绑了。她是我的恩人,我的心上人啊!我宁可绑自己,也不想绑我所宠爱的情妇。她嚷,紧一点,凶一点,刺激一点,这样性奴要挣脱逃跑的,没有被强奸的快感。只得照办,堆起满脸横肉。绳子捆紧两只手后,叫我揪头发,孔子的原话我记不得了,只好说头发是父母给的,哪怕老公也不能动分毫,更不用说情人,被满清剪掉头发的,苟活于世的,其实不能算人。宝囡说,那么扯胸罩。宝囡的胸罩缕花,从网眼能看到里面的细皮嫩肉,其质地跟小圆惠娣的一样好,价钱不小,这个我知道,帮她俩解纽扣,我都小心翼翼的,舍不得扯坏。我想,为啥有纽扣不解,有船有桥,偏要摸着石头过河?她嚷,扯扯扯。我仍然不动,嘴里说,要么松开你的手,自己扯,自己撕裤子。她笑了,说,怜香惜玉,窝囊废,不成大器。做出用头撞我的样子,还想用脚踢我的肚皮,嘴里说跟你拼了,骂流氓,警告再不放要报警。弄得我一无做爱的兴趣,像陪着演戏。见玩不下去,叹了一口气,说,德德,你不是流氓,是假流氓。我分辩,我是真流氓,我会玩得你叫爸爸,会把你的双腿架到肩胛上。性虐待是变态的西方性文化,我的性爱理念符合阴阳五行,采阴补阳,吸阳壮阴,是国粹国学,《离骚》《诗经》,的的刮刮东方传统文化。

按我的情况,坚定走自己的路,按东方性爱文化的理念操作,到底成了。她像离水的鲫鱼跳了两下,身子软了下来,我突然呕吐,吐了她一脸。都是国粹,四书五经,还有中午吃下去的面条,像浆糊,其中还有一股难闻的羊骚气。晓得粮食是宝中宝浪费粮食是极大的犯罪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可由不得我啊!随之天旋地转,滚翻在她的身旁。

手足无措,一边叫德德,一边用枕巾擦面孔,幸好马上醒了过来,但说不出话,只能盯着宝囡看,指指嘴巴,摇摇手。宝囡以为还要呕吐,用枕巾放近我的下巴。其实我告诉她老天不让说话,不是政府不让开口,摇摇手的意思,叫她莫慌,暴风雨总会过去,风雨过后见彩虹。

宝囡扶我对面的床头躺下,清洗床上的呕吐物,到卫生间洗了枕巾擦了脸,头上有污迹,草草洗了一下。这时我神智清醒,耳朵灵敏,仍能听到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宝囡走出卫生间,面孔失了血色,帮我洗了脸,擦了手,问,头昏否?想不想呕吐!马上送你去医院,还是回家进医院?我说不出话,呜呜呜了几个音节。宝囡说,说话呢。我又咕哝了几声,晓得说话成了问题。我说,你放心,没问题。吐音成了这样:“泥佛晴,莫坟去”。指指她的提包。她从提包里拿出纸笔,我写:你回家,我想法回家,不要打电话,等我电话。宝囡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病急之中,挣脱了她的手,摸她,还想摸那个地方,这跟有人临死还要扑碉堡一样。到底不是时候,被她推开。我怀疑自己脑神经紊乱,手脚不受控制。她说,回去吧。于是起床穿衣,裤子刚帮我套好,穿衬衣时又倒在地上,我神智清醒,想爬起来,身子软,爬不起来,哭着叫“宝囡”,声音成了“破儿”。挥挥手,推开她的身子,指指门,意思叫她先回家。奇迹出现了,宝囡抱住我,居然把我挪倒床上。哪儿像玩签字笔的厂长,气力大得像翻砂工。拿起电话,想叫救护车。我摇摇手,写了“私情败露,声败名裂。”宝囡那神情也想说,德德,事情弄僵,脸往哪儿放?可又不好意思说。我写了“有愧于你,你走吧,我有办法。”

宝囡离去,在门口看了我几眼,又奔到我床边亲了一下,叫德德。我挥挥手,她三步一回头,叫德德,带哭腔,好像生离死别,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我挥挥手,挣扎想起床,明白无论如何不能死在这儿,哪怕离开宾馆,一头倒在大街上。四肢疲软,但能支配,语言不清,但神智清楚。可能某一根血管暴断,淤血压迫脑神筋。我要尽早回家,止血,接受治疗。努力刻把钟,终于穿上外衣,整理好物件,准备下楼退房。

走出房门,才走了几步,宝囡出现,原来她坐出租行了一段路,叫司机返程回宾馆。我俩相拥,叫宝囡走了音,成“跑南”。我有了力气,可以独自走到电梯口。

车子里,不顾司机注视,亲她,摸她,尽管丧失语言功能,不能说我爱你,但我两只手蛮活泼。我想告诉她,一痴情女凌晨五点半骑车赴约会,快到约会处,横穿马路时,被一卡车撞了,血肉模糊,男友眼看情人倒地,不管死活一溜烟逃了。

下午四点半,我叫车子到状元坊,宝囡明白意思跟司机说了,就这样与宝囡分手。她奇怪,为何不回职工大楼,我语言不清,无法告诉她,再者,不能说出我跟小圆的隐私。下车,车子启动,宝囡探出车窗向我张望。

江苏/陆文
2018、6、7
电子信箱:[email protected]

(未完待续)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