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词汇有两重性,而且两重性里又还包含着矛盾,这就是黑格尔讲的概念和存在的矛盾吧!“发财”就是这样的词儿。发财有将本求利,奉公守法、用自己的智慧和劳力发的财,也有走歪门邪道、损公肥私,违法乱纪的发财。“发财”在使用时是褒是眨,要看具体事实的不同表现而定。而且随着时代变异而浮动升降。例如:在解放前,把发财当作人生追求的目的,是有福有好运的大好事,故大年初一的祝辞,开门头一句吉利话就是“恭喜发财”。全国解放后,不断地冲击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后来连农民搞手工业,副业收入稍有宽裕的也被割尾巴,这时,发财成了贬义词,谁发了财肯定不是好人,不是富农便是资产阶级,并累及子女和亲属。在长长的三十余年中,举国上下视发财为跳火坑,将“物质刺激”上纲为走向反革命修正主义;认为穷得喝清水汤。一件衣裳穿二十年,才是光荣的。无产者,即穷光蛋也,穷光蛋才是无产阶级。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发财”的名声开始好转,到了前年,报纸上竟然恢复“恭喜发财‘的名誉,认为农民依靠劳动致富而大发其财,是应该大大”恭喜“的。渐渐地,人们对正经的发财,靠勤劳致富获得更多的金钱不再那么害怕了。一一虽然还有少数干部上门启发他们致富不忘共产党。意思是要他拿点钞票捐助公益事业,但这时毕竟不再诅咒”发财“是丑恶行为,而是竭力称赞劳动致富的人们生财有道,财源茂盛了。时代变了,词儿的笔划未变,意思却走了一个”之“字,跑回来了。当它跑回来时,伴随着的是物阜民丰,家道兴旺,不再喝清水汤,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

在思想倾向方面来评价,因为“发财‘含有矛盾的两重性,如不分正经的和违法乱纪的一律”恭喜“发财,是不妥的,片面地讲发财必然腐化堕落,必然来路不正。挖社会主义墙脚,则是”左“的表现。

前一段时间,“发财”又成贬义词了。凡发了财的似乎都不大光彩。这时“发财”不是跟资产阶级挂上了钩,而是和不正之风挂上钩,发财也没人“恭喜”了。人们总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那些“暴发户”。为什么发生这个转折呢?问题出在确有一部分人投机倒把,搞歪门邪道,不择手段地发财;这种人昨天有、今天有、今后几十年中还会有的,本来用不着惊慌失措、大惊小怪。谁搞违法乱纪,就按党纪国法处理。发现法律不完备,赶快制订法律,这样就及时制止了损公肥私歪门邪道的发财,也就保护了正当的按劳付酬的发财。难道由于发现害群之马,就把其它的马一齐用绳索拴起来?甚至又沿着“之”字走回去,把发财冒尖户看作是复辟资本主义的势力?某些地方的富翁寝食不安、提心吊胆,他们的对策是赶快采用减肥术,慷慨捐献。当然,其中确有个别的具有公而忘私,踊跃输将的人。大家分分,争取一个利益均沾,皆大欢喜。这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吗?非也,其实还是因袭平均主义的农业社会主义而巳。

从“发财”词意的变化。也可以看出语言的词意受着社会的影响而发生相应的变化。不仅此也,从中还可看出我们在“致富”问题上的摇摆不定、大起大落的历史。我们既然花了几十年功夫走了一个“之”字,我们应该接受教训了吧!那就是肯定“发财‘包含着矛盾的两重性,既反对听任违法乱纪的发财,也反对不分好歹一棍打死发了财的,即克服真正违法乱纪的一面,发扬遵纪守法劳动致富的一面,不可一时爱之一往情深,一时则恨之入骨,全部否定。应该给遵纪守法的冒尖户一个合理的稳定的地位,这才是符合唯物辩证法的科学的态度。

《新观察》1985年22期

文章来源:王若望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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