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劫了银行,却没犯罪,可能吗?抢银行自然是为了钱,但是否还有其它原因?《暗藏的抽屉》是一个独特而奇妙的故事,它对人性、对违法过错的区别等都提出了一些有趣的问题。

罗根付了苹果排和咖啡的帐后,端着盘子朝自助餐食桌走去。远远地,他认出了威特那颗肥大的头。威特旁边的座位空着,但罗根压根儿不愿与他共餐,不过他俩之间还有点经济纠纷,罗根不得不走上前去:“不介意我坐在你旁边?”

威特抬起眼,这同他在街对面那家银行出纳柜槛里的动作一模一样。此君举手投足象个仆佣,或者说象个电影上常见的那种肥胖而古板的男管家。不过,在威特那谄媚讨好的表象后面,又有一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这使罗根屡屡心生厌恶。

“请坐,罗根先生。只是劳驾你千万别再提那200美元的事。”

“唔,待会再说。”罗根说着拖张椅子坐下。

威特切下一大片烤牛肉塞入口中,边嚼边说:“整个暑假都没见到你。”

“我到纽约北部去干了份活。我打算做点研究,但从学院里拿不到一点经费。”

“嗬,教书职业假期长啊,从6月直到 9月。”

“说来也是,不过,遗憾的是在空闲时间挣不了我所需要的钱。”

威特轻轻一笑,转眼又抑住,径自埋头吃喝。

“威特先生,你什么时候还我那200美元?”罗根在长时间沉默之后终于问道。

“嗨,你又来了,这事不是早在10个月前就解决了?!我们同皮克逊先生、银行审查员和有关人员一块查了帐,我根本没偷你200美元。”

“你偷了,你心里明白。”

“说实话,我不想再听你提这事。”

“威特先生,那天我手头有324美元,是我刚从债券所兑换来的,我心里清楚得很。”

“这事早就了结了。”威特冷漠地说。

“没完,你在我的活期存款上打入的金额是124美元,而不是324美元。”

“你这故事我听了上千遍了,先生,你回来抱怨时我的现金收支是平衡的。”

“当然平衡。”罗根叫起来。“皮克逊让你查对现金时你发现了差错,于是你就从抽屉里取走了我的200美元。”

威特伸手搭在罗根的肩上,说道:“罗根先生,我在银行正干得一帆风顺,我是绝不会出错的。”

“就是出了差错你也不会承认。”

威特心安理得地坐着,冲着罗根微微一笑:“得啦,”威特的口气象是对一个儿童,“你认为我会为了区区200美元来损害我的整个前程。那只不过是你的说法,罗根先生,但我实实在在地希望你别再拿你的童话故事来烦我。”威特站起身,戴上帽子,然后绕过桌子,阴森森地耸立在罗根身旁,“这样吧,就假设我偷了你的钱,并且以我的名誉担保我并没撒谎,最糟不过还你200美元了事。”

“我会报复你,我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我知道,这话你也说了十个月了。拜拜。”

威特扬长而去。罗根一动不动地坐着,注视着他穿过街进入银行。罗根并不感到愤怒——只有一种越来越强的无可奈何之感。

几分钟后,罗根也走入银行。在地下保险室里,他打开他那金属盒的盖子,取出325美元的债券。他长叹口气,开始填写债券以兑换现金。这笔钱将用来支付他今年的保险费。在七月,他也从箱子里取用了三张债券,那是因为他父亲超支了养老金。在初夏,罗根还取用了一些,那是因为他撞上了一辆货车,损伤了他的普利茅斯品种鸡。总之,几乎每个月都有理由取用这点可怜的钱。唉,搞这植物学总是捉襟见肘。

罗根握着债券,爬上窄窄的楼梯,来到平街层,然后走过那一排出纳槛窗口,到达银行的后部。他推开一道低矮的大理石栅栏上的铁门,进入铺着绿地毯的经理和助理经理办公室。经理的办公桌在铁门里的右边。

“下午好,罗根先生。”经理皮克逊扫了一眼罗根手中的债券,然后带着一个银行经理的职业性沉着,又盯住罗根那瘦削的脸,“你请坐,我传呼威特先生。”

“威特先生?”罗根惊奇地说。

“对,他现在已提升到首席出纳柜槛了。”

皮克逊指着他桌子后面,远远地靠着墙的一张又大又沉的桌子。罗根走过去,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暑假过得好吧。”小个子经理在转椅上旋过身子,面对着罗根。

“还不错,谢谢。”

皮克逊又转回身子,埋头于他的数据中。

罗根将债券放在洁净的吸墨纸上,朝威特的出纳柜槛望去。它在那排出纳柜槛的端点,一扇开着的门正对着经理的办公地点。威特正在里面打电话。罗根透过绿玻璃,长久而恼恨地注视着那肥大而自以为是的脸。“我要报复他。”罗根暗想,然而他却不知如何下手。威特安安全全地躲在他的诺言里已快一年了,而罗根至今仍然束手无策。

罗根将身子恼怒地后倾,翘起椅子的后腿。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抽屉吸引住了,抽屉隐藏在桌边缘的悬垂下面,非常不易发现。抽屉没有手柄,而其表面又隐没在那黑乎乎的木质里,只有一条细细的裂纹隐隐勾勒出它的轮廓。

抽屉表面有两个填充了油灰的很难看清的小孔,那表明是当初安装手柄的地方。罗根好奇地将指甲从抽屉底部那条裂缝中插入,然后轻轻地往外拖。抽屉悄无声息地从桌子里滑出。抽屉里又脏又乱,一层灰尘复盖着一些发黄的纸片和散乱的锈蚀的纸夹。还有一张精细的蛛网,蜘蛛早已死去,干瘪地躺在一张台历纸上。这唯一的一张台历上的日期是1936年10月2日。罗根轻轻地关上抽屉,暗想,这抽屉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再没打开过。

威特捧着一叠黄色表格出来了:“哟,你好,罗根先生,对不起,耽误你了,上面打来的电话,不得不接。”

威特坐到罗根对面的椅子上,满面微笑。罗根将债券推过桌子去。

“又见到你真是令人高兴,我想,这是为新学期准备的吧?”威特一边打开圆珠笔一边和颜悦色地说,看不出一点刚才两人不愉快的言谈。罗根一言不发。威特于是在表格上填上每张债券应兑换的金额,然后迅速地打出总额。“共计67美元24美分。”

事情办完之后,威特回到他的出纳恒槛内。

罗根忍不住又朝那布满灰尘的抽屉投去一瞥。回校的路上,那抽屉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真是奇怪,在一向整洁的银行里会有这么一个被遗忘的肮脏的地方,而又碰巧被他发现了。

回到植物系,罗根坐在书桌前备课,然而,他心神不定,脑子里满是那神秘的抽屉。

突然,一个奇特的念头在他脑中奇妙地一闪:干嘛不利用那暗藏的抽屉!他可以抢劫那银行,然后嫁锅于威特。

整个计划在那奇妙的一闪中已然铸就,它是如此精细而又如此明晰,已不用他再细细策划,真是不可思议。

这家伙这次在劫难逃了……

接下来的一周,罗根沉着地审视他的计划,他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推敲,结果发现,如此抢劫银行不仅可行,而且妙不可言。11月,在领了薪水的当天,他立即迈出了第一步。

威特走进一家专卖奇巧玩意的商店,买了一个手枪型的香烟盒,香烟盒由深色的钢蓝塑料制成,看上去象一把漂亮的点三八自动手枪。一扣扳机,枪上的一个部件就咔嗒一弹,露出装在手柄里的香烟。

罗根又来到一家卖手枪和来福枪的商店,要那店主拿一把点三八手枪给他。

“根据沙利纹法律,你得先给我看许可证。”

“哦,我不是要买枪,只是想看我这烟盒手枪象不象真枪。”罗根说着掏出他的塑料手枪。

店主咯咯一笑,从柜台下取出一只点三八手枪,放到罗根的枪旁:“这么说你是想开开玩笑,吓唬人,嗯?”

“正是。”罗根说。两把枪看上去一模一样。

“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店主说,“不过我得告戒你,有次我一个朋友在刚处理完一桩银行抢劫案时,他用这枪烟盒给那位不幸的人递烟,结果把那可怜虫吓得半死。”

下午2点55分,罗根来到银行。进门后,那身着灰色制服的老警卫向他行了个礼。皮克逊先生和那位新来的经理助理已离开。威特探出头来问道:“又兑换债券?”

“不,存点钱。”

威特缩回去,埋头于他的工作。罗根掏出钱包,取出支票。他仔细地张望,没人注意他。他将钱包放回外套的内衣袋,顺手取出那精巧的塑料手枪。他轻轻打开抽屉,将枪放入,然后离去。

11月,他去察看了两次,枪躺在抽屉里,丝毫未动。这期间,他已存入了他十二月份的钱。现在,罗根已确信,根本没人瞧这儿一眼。他决定下手了。

一天上午十点多钟,罗根来到银行,从他的存款保险箱里取出四张债券,准备兑换现金。从下面大厅里,传来录制的轻柔的圣诞颂歌。

罗根坐在那张沉重的桌子旁等候威特。皮克逊冲他点了点头,又埋头于他的数字中。罗根对自己的冒险行动暗自一笑。他将债券放在吸墨纸上,然后滑开抽屉,用左手取出手枪,藏在桌子下。

威特来了,打了招呼后便坐下开始工作。他算了两遍,眼睛盯着数据小心翼翼地说:“罗根先生,共计83.5美元。”

“在这数额上加一笔,”罗根前倾身子,用平缓的声音说。

“什么?”

“加1万美元,20元一张的。”

威特笑起来,抬眼朝罗根的脸望去,突然,他的目光僵呆了——桌子边缘的上方,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

“马上去你的出纳柜槛里把钱拿来。”

威特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吓得结结巴巴:“罗根先生,我说,罗根先生……”他慌乱得发不出声,扭头朝皮克逊的后背望去。

“盯着我。”罗根厉声说。

威特扭回头:“罗根先生,你没意识到你干这种事……”

“闭嘴!”

“我们可以给你贷点款或者……”

“听着,威特,”罗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威严,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把钱装进袋子,拿来放在桌上。”

威特打算反抗,罗根微微抬起枪口,威特那肥胖的身躯马上屈服了。

“好的,好的,我去拿。”威特迈着有点失衡的步子朝他的柜槛走去,罗根赶紧将枪放入抽屉并关严。威特关上他柜槛的门,头消失在磨砂玻璃下面。转眼,皮克逊桌子上电话响了,皮克逊抓起电话。罗根紧盯着他的后背。几秒钟工夫,皮克逊的身子僵硬了。罗根叹了口气,知道这次是拿不到钱了。

接下来的几秒钟内一片沉寂。突然,那小个子老警卫挥舞着手枪冲了过来,“听着,呆着别动!把手举起来!”罗根举起手。警卫有些得意地扭过头,对皮克逊说:“行了,皮克逊先生。我已经控制住他了。”

皮克逊站起身,威特从柜槛里走出来。在警卫的枪口指引下,三个男人慢慢朝罗根移动。

“当心,罗米,他有枪。”威特警告警卫。

“我能问这是为什么吗?”罗根高高地举着双手。

“罗根先生,”皮克逊说,“我很抱歉,威特告诉我说……说……”

“说你企图抢劫l万元。”威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我干啥?”

“你企图持枪抢劫银行,别想低赖。”

罗根做出惊讶得说不出话的表情,他提醒自己不要表演得过头。他先朝威特咯咯一笑,然后放下双手,毫不理睬警卫的枪口,径自站起来,一副冷静但又不乏愤慨的模样。

“威特先生,我能说的只能是否认。”

“最好先缴他的枪。”威特命令警卫。

警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搜摸罗根的身,完全是电影上的镜头,“没有枪,威特先生。”

“他肯定有,就在他衣袋里!”威特厉声说,他将警卫推到一边,将手伸进罗根的左边衣袋,“这衣袋里没有。”他掏了一会后说。

“任何衣袋里都没有,我根本没有枪。”

“有,你肯定有,我发誓!”威特的声音听起来就象个在争吵的小孩。威特推罗根转过身,猛地一把扯下他的外套,连袖子都翻了过来。他急匆匆地将衣袋一个个翻出来,又用手将衣服整个捏了一遍,最后不得不说:“枪没在衣服里。”

“裤子里也没有。”警卫补充说。

威特迅速朝桌子走去:“一定是在这些地方,我们刚才就坐在这儿。”威特恰好站在那暗藏的抽屉前面,双手无意识地在桌边移动。他抓起那叠储蓄单,又放下,然后又盯着那吸墨纸,仿佛那下面也能藏枪。

罗根清楚他得赶快阻止他:“能找个地方让我把剩下的衣服全脱光吗?”他大声嚷道,一边将吊裤带从肩头扯下。一些顾客聚集在大理石栅栏的那边观看。皮克逊不耐烦了:“哦,不用,不用!”他几乎叫起来,“完全用不着,罗根先生,罗米说过你身上没枪。罗米,把你的枪收起来。看在上帝份上,快让那些顾客散开。”

“可是,皮克逊先生,你一定得相信我,”威特边说边朝经理走来:“这家伙的确用枪指着我并且……”

“不知道该相信谁,”皮克逊说,“不过钱没丢。我看我们没必要再拿这事来为难罗根先生了。罗根先生,请把裤带挂上。”

这真是动摇威特根基的一刻——他的话第一次在银行里受到怀疑。

“但是,先生,我肯定这人……”

“现在我必须叫你回你的柜槛去,威特先生。”皮克逊十分焦躁地说。

威特屈服了。

经理帮罗根穿上衣服,殷勤地陪着他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真是个可怕的误会,罗根先生。请坐,请坐。”这位和蔼的小个子经理沉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想追究我们银行,这个……这个对我们声誉真是不堪设想。我……”

“请别着急,皮克逊先生。我不会追究。”罗根微微一笑,显得非常大度地将此事一笔带过,他让皮克逊相信威特先生肯定是产生了一个幻觉,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把手枪,仅此而已。这只是一种心理失常现象,普通人偶尔会犯这种毛病。最后他请皮克逊帮他兑换了债券。皮克逊一边付给他83.5美元,一边继续不停地道歉。

罗根离开银行,踩着松软的积雪,哼着圣诞颂歌,打道回府。他把握得恰到好处。

接下来的几周里,罗根继续同威特做业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威特试图保持平静冷淡,但双手却微微发抖,数字也加错。在一月的一天,正当威特在同罗根做业务时,他突然站起来,那肥大的身躯索索发抖:“对不起,罗根先生。”

他喃喃地说,转身冲进柜槛后的走廊里。皮克逊跟了进去。罗根抓住机会查看他的手枪。枪在抽屉里未被触动。皮克逊返回来说:“非常抱歉又耽误你了。威特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又产生幻觉看见一只手枪?”罗根淡淡地问。

“不,他现在很容易心烦意乱。自从上月出了那事之后。他烦躁不安象只热炉上的猫。”

“我也发现他变了。”

“他已失去了他那种作为银行职员的沉着平稳。当然,他一直在担心又出现幻觉。”

“我很为他难过,一个人失去自制真是不幸。”罗根看上去满面真诚。

“这尤其令我失望,”经理难过地说,“你瞧,是我把他带到银行来的,他是个不错的人,聪明、沉稳、精细……事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可现在,现在他……嗯,但愿他早点恢复。”

“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罗根充满同情地说,心里却为自己的杰作暗暗得意。威特的形象现在可大受损伤了。

3月10日,罗根又打出了第二拳。当威特坐到他对面时,罗根说:“喂,威特先生,咱们接着干。”威特抬起头,又看见了那黑洞洞的枪口。“去取1万元来,这次,必须拿。”罗根命令道。

威特毫不反抗,迅速走进他的柜槛。罗根悄悄把枪放入抽屉,然后将他的公文包竖着放在靠近桌子边缘的地方,这次,皮克逊桌上的电话没响,那警卫也没冲进来。几分钟后,威特走出柜槛,手中拿着一个小布包。

“很好,继续计算我的债券,将包从桌上递过来。”

罗根打开布包,将钱移近公文包以挡住外部视线。崭新的钞票每一千元用一条鲜艳的黄纸带捆成一扎。罗根点了点,当着威特的面将钱放入公文包。

“喂,马上算完我的债券。”罗根说。威特填完了单子,让罗根签了字。出乎罗根的意料,他并没表现出丝毫的慌张和激动。“现在听着,威特,我逃离的路线早就设计好了,如果你胆敢在我走出银行前报警,我就把一颗子弹打进你的这儿。”罗根指着自己的鼻梁,“记住,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现在回到你的柜槛去。”

威特转身离去,他刚一转过身,罗根就赶紧悄悄从公文包中取出钱,将它丢人抽屉,然后他拿起公文包,走出银行。

他站在正对着银行大门的门外,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公共汽车。几秒钟之后,遇盗的警铃惊天动地地响了,那老警卫从门内冲出,后面紧跟着皮克逊、助理经理和威特。

“哟,先生们,我们又开始了。”罗根说着在警卫的枪口面前举起双手。

人群聚集起来围观,皮克逊打发助理经理去关掉警铃:“我们到里面去,不要在外面引起混乱。”

于是,前次上演的一幕又重新出现,只是这次罗根先生——这位两次被“不幸冤枉”的公民——开始暴跳起来。还有,威特的出纳柜槛里的的确确少了1万元,只是这次威特显得非常镇静。

“这次我是防着他的。”威特得意地对皮克逊说,“我在20元一张的钞票上都作了记号,纸带上有我姓名的首写字母。钱就在他公文包里。”

“我的天哪,威特。”罗根突然大叫起来,“谁听说过有人抢了银行还会站在门外等公共汽车。我简直不懂你玩的什么游戏,不过……”

“先别在意我的游戏,让我们瞧嘶的公文包。”

他一把抓过罗根的公文包,咔嗒一声打开锁,将公文包倒了个底朝天。一叠批改过的考试本子掉了出来,此外一无所有。

“瞧见了,一个子儿都没有,”罗根说。

警卫收回了手枪,皮克逊开始拾捡散落一地的本子。

威特倏地转身,将公文包朝墙狠狠摔去,然后又抓住罗根的衣领:“我给了你钱。给了!给了!你放在公文包里了,我亲眼看见的。”他面色惨白,声音尖厉,抓住罗根一阵猛摇,仿佛要将那1万美元从他身上抖落出来。

皮克逊站起身,手中握着考试本子:“看在上帝份上,威特先生,松手,松手!”

威特松了手,狂野地冲着皮克逊嚷道:“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我要把钱找出来,要证实是谁在撒谎。”他朝那大桌冲去,伸臂一挥,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单据纷纷扬扬飘荡一地,墨水瓶摔碎,黑墨溅在地毯上。威特疯狂地拖拉桌子。罗根看见那尘封的抽屉滑出来了半英寸。

威特笨拙地跪倒在地,一边用双手猛拍地毯,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一定就在这附近——一个布包。”他抓住地毯一角,往上一掀。一阵尘土飞扬,露出一大片三角形的肮脏空地。一大群人聚集在大理石栅栏外观看,所有的出纳员都从恒槛的玻璃窗格里盯着威特。

“我要找到它!一定要找到!”他嚎叫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浸出。他站起来,转过身,又朝桌子扑去,那微微开启的抽屉清清楚楚地正对着他,但每个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威特身上,而威特又丝毫没注意到桌子边垂下的抽屉。

罗根赶快转身悄悄对皮克逊先生说:“他可能要闹出危险,你得赶快让他安静下来。”罗根说着抓住皮克逊的手膀把他往后推了几步,让经理靠在了桌子边缘,正好遮挡住了抽屉。

“威特先生,你必须住手了。”皮克逊说。

“让开,皮克逊。”威特说着直冲皮克逊走来,气喘吁吁象头公牛,“你居然相信他,我要证明给你看,我要把枪和钱找出来。”他双手压在皮克逊的肩头,“让开,你这傻瓜!”

“我决不容忍任何人如此无礼。”皮克逊厉声说,伸手“啪”地一声给了威特一个响亮的耳光。威特陡然僵住了,接着突然大哭起来。

“皮克逊先生,皮克逊先生,你得相信我呀。”

皮克逊马上就后悔了:“对不起,孩子,我不该打你。”

“我告诉你他用枪对着我。一把真枪,绝不是我的幻觉。”

“那你干嘛不叫罗米,这是制度,你懂。”

“我想亲手逮住他。他……他上次狠狠地把我耍弄了。”

“但上次的确是你的幻觉。”皮克逊说着朝罗根望去,罗根点点头。

“但少了l万元决不是幻觉!”威特叫道。

“这正是让我困惑的地方。”皮克逊沉缓地说,“我们会弄清楚,但这期间我只得下令先拘留你,威特先生。”

罗根走过来站在皮克逊旁边,两人都充满同情地看着威特。威特一边抽噎着一边慢慢走回他的柜槛。

“我实在感到难受。”皮克逊说。

罗根关切地帮着收拾威特留下的一片狼籍。他和助理经理将桌子移回原处。当他们抬起桌子时,罗根用指尖将抽屉推回。

第二天稍晚时,罗根来到银行。他坐在桌边填写存单。当他悄悄把枪和钱从由屉里取出塞进他大衣口袋时,一种巨大的胜利的喜悦涌遍他全身。

出门时,恰好正遇见皮克逊匆匆从外面奔来。

“太糟糕了。”皮克逊招呼也不打。

“什么事?”罗根沉着地问。

“我刚和心理医生谈到威特,他似乎一切正常,所以他们放了他。不幸的是,他能回答所有问题,但始终说不清钱到哪去了。”

罗根紧紧捏着口袋里的钱,继续表示他的同情。

罗根回到自己房间后,从楼上借来一台手提打字机,打了一张便条:

亲爱的皮克逊先生:

我把这笔钱退回。我很抱歉,我想我不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了。

查着了威特在一张旧存款单上的首写字母之后,罗根在便条上模仿了一个小小的W.T。

罗根擦去了钞票上的指纹,将钱与便条一起包裹得整整齐齐。

这时,一个美妙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如果把这一大笔钱据为已有,该是多么令人激动。他就可以辞去学校的工作,到西部去做他自己喜爱的研究。但这一步却不在他的策划中,整个策划一直进行得非常顺利,不能毁坏它。于是,罗根乘车来到离威特住家最近的邮局,将钱寄回给皮克逊。

第二天上午,皮克逊给罗根打来电话说:“行了,一切都澄清了。”他的声音既轻松又有些悲伤,“威特把钱退回来了,所以银行也不再追究。当然,不用说,我们正准备辞退威特。他不仅否认拿了钱,也否认退还了钱。”

“我认为他已经不清楚他干了些什么。”罗根说。

“正是,他在便条里自己也这样说。不管怎样,罗根先生,我要为我们给你造成的麻烦道歉。”

“哦,对我说来没什么麻烦。”罗根暗自一笑。

“并且你对我们帮助很大。”皮克逊补充说。

“非常乐意效劳,真的非常乐意。”

他们互道再见之后,罗根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上他10点钟的植物学课。

(《雾都剑》2000年7期)

木公的博客2008-01-09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