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著名短篇小说作家欧。亨利(1862一1910)的《麦琪的礼物》是他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写的是一对感情笃深的贫苦夫妻捉襟见肘的生活窘境。作者没有采用正面叙述的方式,而在围绕圣诞节互赠礼物的“反巧合”,把他们的穷困与互相体贴,作了强烈而集中的表现。故事结局出人意外,在读者感情上会引起一定的震动,随之而来的便是对主人公命运的同情,同时也使人性中最柔软的地方受到强烈的触动。

下面把小说(略有删节)故事讲给大家,让麦琪的礼物成为三八妇女节的礼物,让大家分享这个风花雪月吧!

麦琪的礼物

一块八角七分钱。全在这儿了。其中六角还是零钱凑起来的。……德拉数了三遍。数来数去还是一块八角七分钱。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

除了倒在那张破旧的小床上大哭一场之外,显然没有别的办法。德拉就这么办了。这就使一种精神上的感慨油然而生,认为人生是由啜泣、抽噎和微笑组成的,其中抽噎占主导地位。

趁这家女主人的悲伤逐渐地由第一级降到第二级的时候,让我们看一看她的家吧!一套备有家具的公寓,租金每周八元钱。虽然不能说绝对的难以形容,实际上,确实与贫民窟也相差无几了。

楼下的甬道里有一个信箱,但是永远不会有信件投进去;还有一个电铃,鬼才能把它按响。那里还贴着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杰姆斯。狄林汉。杨先生”(男主人)。

德拉哭完了以后,小心地用破粉扑在面颊上扑了些粉。……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而她只能拿一块八角七分钱给杰姆买一件礼物。几个月来,她尽可能地节省了每一分钱,结果仍不过如此。每周20元的收入本来不经花。支出的总比她预算的多。为了给杰姆买一件好东西,德拉自得其乐地筹划了好些日子。要买一件精致、珍奇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一一够得上给杰姆持有的东西固然很少,可是总得有些相称才行呀。

突然,她从窗口转过身来,站在镜子面前。她的两眼晶莹明亮,但是在20秒内她的脸失色了。她很快地把头发解开,让它完全披散下来。

且说,杰姆斯。狄林汉。杨夫妇有两样东西是他们特别引以自豪的。一样是杰姆三代祖传的金表。另一样是德拉的头发。如果希巴皇后(古阿拉伯希巴国皇后,美貌无比)住在对面的公寓里,德拉总会有一天把头发悬在窗外去晾干,只是为了使这位皇后的珠宝首饰相形见绌。如果所罗门王(古以色列国王,以聪明和豪富著称)做了看门人,把他所有的财富都堆在地下室里,只要杰姆每次经过那儿时掏出他的金表看看,就会使所罗门王忌妒得吹胡子瞪眼。

这时德拉美丽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像一股褐色的小瀑布一样,波浪起伏,金光闪光。头发一直垂到膝盖下,仿佛给她披上一件衣服。她又神经质地很快地把头发梳起来。她踌躇了一会儿,静静地站在那里,有一两滴泪水溅落在破旧的红地毯上。

她穿上她那褐色的旧外套,戴上她那褐色的旧帽子。眼睛里还留着晶莹的泪光,裙子一摆,她飘然走出房门,走下楼梯,来到街上。

她走到一块招牌前停住了,招牌上写着:“莎弗朗尼娅夫人一一经营各种头发用品”。德拉走进门,一面喘着气,一面定下神来。那位夫人身材肥大,肤色白得过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您要买我的头发吗?”德拉问道。

“我买头发,”夫人说:“把你的帽子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头发。”

那股褐色的小瀑布泻了下来。

“20块钱。”夫人用熟练的手法抓起头发说。

“赶快把钱给我!”德拉说。

啊!随后的两个钟头仿佛长了玫瑰色的翅膀似的飞掠过去了。德拉为了给杰姆买礼物,搜索了所有的铺子。

最后,她终于把它找到了。它是专为杰姆而不是为别人制造的。那是一条白金表链,式样简单朴素,……她一看到这表链就认为非给杰姆买下来不可。它简直像他的为人。文静而有价值一一这句话拿来形容表链和杰姆本人都恰到好处。店里以21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她,她带着剩下的八角七分钱匆匆地赶回家。杰姆有了这条表链,在任何场合都可以毫无顾虑地看看钟点了。那只金表虽然华贵,可是因为他用一条旧皮条来代替表链,他有时只好偷偷地看一眼。

德拉回家以后,她稍稍用谨慎与理智来代替了陶醉。她拿出烫发铁钳,开始补救由于爱情加上慷慨而造成的灾害。

不出40分钟,她头上布满紧贴头皮的小发鬈,变得像一个逃学的小学生。她仔细而苛刻地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杰姆看了我一眼恨不把我杀死才怪呢,”她自言自语地说,“他会说我是游戏场里的卖唱姑娘。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一一唉!只有一块八角七分钱,叫我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七点钟,咖啡已经煮好了,煎锅也放在炉子后面热着,随时准备煎肉排。

杰姆一向准时回家。德拉把表链对折了握在手里,在他进来必经的门口的桌子角上坐下来。接着,她听到了楼梯上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她立刻脸色变白了,悄声说:“求求上帝,让他认为我还是美丽的。”

门开了,杰姆迈步走进来把门关上。他很瘦削,非常严肃,可怜的人,他只有22岁,就担负起家庭的担子!

一进门杰姆就站住了,两眼盯着德拉,一种捉摸不透的表情,这使她大为惊慌。那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又不是不满,更不是厌恶,不是她所预料的任何一种神情。他只是带着那种奇怪的神情死死盯着她。

德拉忐忑不安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杰姆,亲爱的,”她喊道,“别那样盯着我看。我把头发剪掉卖了,因为我不送你一件礼物,我过不了圣诞节。头发会再长起来的一一你不会在意吧,是不是?我实在沒办法才这么做的。我的头发长得快得要命。说句‘恭贺圣诞’吧!杰姆,让我们高高兴兴的。你猜不到我给你买了一件多么好多么美丽的礼物。”

“你把头发剪掉了?”杰姆吃力地问道,仿佛他绞尽脑汁之后,还没有把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弄明白似的。

“非但剪了,而且卖了,”德拉说,“不管怎样,你还是一样地喜欢我,是不是?没有了头发,我还是我,不是吗?”

杰姆好奇地向房里四下张望。

“你用不着找了,”德拉说,“我告诉你,已经卖了一一卖了,没有了。今天是圣诞前夜,亲爱的。好好地对待我,我剪掉头发为的是你呀。我的头发可能数得清,”她突然非常温柔地接着说,“但是我对你的爱情谁也数不清。”

杰姆好像忽然从恍惚中醒过来。他把德拉搂在怀里,……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把它扔在桌上。

“不要对我有任何误会,德儿,”他说,“不管是剪发、修脸、洗头,我对我的姑娘的爱情是绝不会减低一分的。但是,你一打开那包东西,就会明白,刚才你为什么使我愣住了。”

白晰的手指敏捷地撕开了绳子和包装纸。接着是一声狂喜的叫喊;紧接着,哎呀!突然转变成女性神经质的眼泪和号哭,立刻需要公寓的主人用尽办法来安慰她。

因为摆在眼前的是那套插在头发上的梳子一一全套的发梳,两鬓用的,后面用的,应有尽有;那是百老汇一个橱窗里的、德拉渴望了好久的东西。纯玳瑁做的、边上镶着珠宝的美丽的发梳一一配上那已经失去的美发,颜色恰恰合适。她知道这套发梳是很贵重的,她心向神往了好久,但从来没有存在过占有它的希望。现在居然为她所有了,可是用来装饰那一向向往的装饰品的头发却没有了。

但是她还是把它紧紧地抱在怀中,隔了好久,她才抬起迷蒙的泪眼,含笑对杰姆说:“我的头发长得多快呀,杰姆!”

接着,德拉像一只挨了烫的小猫似的跳了起来,喊道:“噢!噢!”

杰姆还没有看到送给他的美丽礼物呢!她热切地把它托在自己掌心上送给他。这无知无觉的贵重金属似乎闪闪地反映着她的快活和热诚的神情。

“漂亮吗,杰姆?我跑遍了全城才找到它。现在你每天可以把表看上一百次了。把你的表拿给我。我要看看配上它是什么样子!”

杰姆并没有照她的话去做,却倒在小床上,双手枕着头,微笑着。

“德儿,”他说,“让我们把圣诞节的礼物搁在一边,暂时保存起来。它们实在太好了,现在用了未免可惜。我是卖了金表换了钱给你买的发梳。现在,请你煎肉排吧!”

……我的拙笔在这里向读者叙述了一个没有曲折、不足为奇的故事:那两个住在一套公寓里的笨孩子,极不聪明地为了对方牺牲了他们家里最宝贵的东西。但是,让我对目前一般聪明人说一句最后的话,在所有馈赠礼物的人当中,他们两个是最聪明的。在一切授受礼物的人当中,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是最聪明的。他们就是麦琪。

故事虽然是作者虛构的,但其中散发出的人性之光肯定是真实地映照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遗憾的是,这种光芒并不总是均勻地持久地照耀在我们每个人的周围。看看我们的现实,你就会知道这种弥能可贵的真诚爱情已在大多数人身上看不到了。我们耳闻目睹的男女结合多是互相算计、利害相衡的结果。我们耳熟能详的男女离异也多是同床异梦、功利斟酌的解脱。在德拉女士和杰姆先生面前,我们真是无地自容。

《旧约全书·雅歌》写道: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就像印记那样,就像你臂上的戳记那样;因为爱情像死之坚强,忌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爱情,大水不能熄灭,洪流也不能淹没,若有人要拿家中所有的财宝换取爱情,必定受到藐视。

遗憾的是,现实中的人们(多为男人)常常“拿家中所有的财宝换取‘爱情’,”却普遍得到人们的首肯。然而我想,贫贱夫妻百事哀,德拉和杰姆倘若生活在当今物质至上的社会,他们还会对清苦的生活甘之若饴,继续心心相印地和谐生活下去吗?

荀路 2019年三八妇女节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