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1一1973.2)

极力装扮的人,
大抵因为自己丑;
不假修饰的人,
大抵是由于本身美。

1971年7月9日,周五

今天我和刘师傅、小栾装前桥底盘,零件东拼西凑,很难找寻。老扈病了,一天没上班。

晚饭吃葱花油烙饼,很新鲜,这是指导员的意思。最近连里抓“四好”典型,目标是四排和三班,也就是所谓要抓好面上工作的三分之一。

为了援建非洲坦赞铁路,我团奉令要抽调两名干部、三名战士去坦桑尼亚工作。我连分到两名修理工的名额,条件是六八年入伍,党、团员,未婚。我们班长被选上了,但还未定下来。去的人一律退出现役,先去北京交通部学习半年,然后放假一个月,之后即去坦桑尼亚工作。期限是三至五年,中间有三个月假期。工资待遇比较高。班长看来是巴不得去的。……

1971年7月10日,周六

上午工作。下午站了一班岗后和司务长去大雁塔旁的北池头生产队换豆子。连里的生活车把我俩送到村口,我俩拉着架子车进村了。司务长说我们自己的黄豆生不出豆芽,需要和别人换一下一一我觉得有点奇怪。谁知该生产队居然拿出饲料豆子一一是很糟糕的劣质货和我们换,我们不愿意。最后司务长看上了黑豆一一这种黑豆可以生豆芽。于是,我们的不能生豆芽的黄豆就换成生产队能生豆芽的黑豆。我觉得吃亏了!

在回来的路上,司务长对我讲述了文化大革命中他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他讲了他当时在云南服役时的一段惊险遭遇及当地武斗情况,还有六八年初歼灭反动组织“滇挺”的事件。

吃过晚饭,我们和兄弟连队集合在大楼平台,观看了苏联汽车维修方面的教学片。

1971年7月11日,周日

吃过上午饭,处理完我个人一些琐事,就请假外出了。回家骑上自行车去了高长安家,他正在画油画。我借了一本苏联小说《青年近卫军》,又去了与高同在一个院子的同学张丰家。

在张丰家小坐片刻,觉得张对我比较冷淡,我认为他这是对军人一种本能的反感:他父亲原是西安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文革中公安局被军管,他父亲被军代表扣上了好几个罪名进行批斗,他想不通就自杀了。(我两年后复员进了西安焦化厂运输组工作,运输组负责人文革前任灞桥派出所所长,他认识张丰他爸。他说张少康(张丰父亲)原是清华大学高材生,很早就参加革命,在市公安局威望很高。文革开始后他被靠边站了,军代表对他的迫害使他感到彻底绝望了,只好走了绝路。他是触电身亡的一一当时人们在他身上看到一张纸条,上写四个大字:小心触电!在他身边的桌子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内容是让他家人代他偿还他借别人的钱和粮票、饭票。)

张丰说他曾碰见过仲齐(与我不是同班但同在一个生产队插队的同学),仲齐现在华县一个化肥厂工作。又说李新(和我是同班同队)找到“出路”了,已回到西安。于是,我又和高长安赶到李新家,但李去刘新京(也与我同班同队)家取留声机去了。我们等了两小时,因我归队时间快到了,只好返回。

1971年7月16日,周五

今天气温高达39度,感到头昏无力,应是高温所致。

上班到十点时通知下班,说要收听一项重要的新闻广播。十点半,全连集合收听这项新闻,原来是周总理和美国总统特别助理基辛格的会谈公告。基本内容是我国政府决定邀请美国总统尼克松在1972年5月底前的适当时候访问中国,就两国所关心的一些问题进行磋商,尼克松愉快地接受了这一邀请。

这件事充分表明了我国是愿意和一切国家在和平、充分理解的立场上解决问题的;也是能站在有理、有利、有节、有原则的立场上进行反对帝、修、反的斗争的。这件事肯定给了苏修、台湾以沉重打击。

1971年7月18日,周日

今天气温高达40度,听说还要上升。早饭后请假外出,先去高长安家,后去李新家。李新告诉我,不久前县剧团有人来他家,打算“硬行”要他去县剧团当小提琴手一一这就是所谓“出路”。李的心情比较沉重,他表示坚决不去。我对此表示关切,并鼓励他继续抗争。

……晚上,集合看了彩色电影“红灯记”。

1971年7月20日,周二

气温39度。上午照常上班,下午出公差。顺便去李新家小坐,张丰也在座。一块儿听了几张外国唱片,音乐优美。

晚饭后我和辛兴华找了个地方自己冲洗相片,四个小时下来,洗出来的大部分报废,较好的只有七八张。睡觉时已快两点了。

1971年7月21日,周三

天气仍然很热。我们一行七八人借试车之机去临潼游览,我们都穿着油污的工作服也不管了。但高温灼人,我没有上山,去县城电信局找在这里工作的同学田添。恰好他今天上午回西安休假去了。遗憾。

下午一点多回到连队,吃过饭休息。晚上我和战友肖继民给大家打开水时,不小心把他手烫伤了。

1971年7月24日,周六

团卫生队王军医叫我同他去西安红旗电机厂参观冷饮车间,准备效仿制作,但因未找到能用的车而未能成行。连里进行环境卫生大扫除,因为听说最近西安要来大批外国人参观访问。(“面子工程”由来已久矣)

下午和王军医等人坐一辆大修待修车去了电机厂。但冷饮车间今天因停电不生产,我们只参观了汽水配制过程。他们的设备全是自己制造的,花钱很少。

回来的路上,和王军医去东大街医疗器械商店打听生产汽水用的紫外线灯管事宜。无货。回来后听说我连的自制饮料不做了,团里准备制作冰棍。

1971年7月25日,周日

上午天天读时连长把我叫去,布置了一项重要任务:下午两点半,去团后勤处找冷助理,协助他进行制作冰棍的任务。从明天开始,我就算被借到后勤处“住勤”了。

上午饭后外出,回家,去李新家。胡小江在座,不一会儿任远也来了,说了李新被县剧团卡住不放的内情。

下午两点回到连队,即去找冷助理,他不在。后勤周副处长让我明天上午来接受任务。

1971年7月26日,周一

今天气温37度。上午和冷助理、小吴(原团部小车司机,因事故被收了驾照)开始筹建冰棍车间。我们兵分三路:冷去工厂请有关技术人员,我留守看家(车间就是我连旁边的一幢活动板房),小吴去仓库拉设备材料。运回的机器有两台:一台雪条机(日产冰棍8600支),一台冷藏机。我们费了很大力气,甚至调来了篮球队的壮汉和我连的吊车来帮忙,才将机器装进车间。但冷助理找来的技工不大懂我们这两部机器的性能。而这两台机器本身也有缺点,附件不全。

明天仍是兵分三路工作,力争在30号以前投产。

1971年7月27日,周二

早饭后我们分头行动:小吴仍去仓库拉材料,我和冷助理分别去请技工协助开工。我去白家口冷库,给我派了一辆三轮卡;在冷库经过协商,请了两位师傅返回。冷助理去东风仪表厂请来三位师傅,我们共同进行安装调试。经过初步检验,机器基本完好正常。下来的问题就是要解决水。电问题,机器投产后耗水耗电量惊人。电的问题好办,我们有发电机,但遇到停水怎么办?

下午五位工人先后被送走了。明天开始筹备开工后所需的材料。

1971年7月28日,周三

早饭后,我前往西安啤酒厂附属大众冰棍厂,学习冰棍配制技术。很不巧,该厂今天休假。返回才九点。小吴领着电工接电源。团里又从油库调来两只空油罐,架在车间后面作备用水罐,以防停水而影响生产。下午又叫来我连的几个钳工、焊工来接水管。公路学院一位退休老工人为我们提供了方便的水源接头。

下午我还进城去买了一些必需的东西。

1971年7月29日,周四

上午又去大众冰棍厂联系工作,该厂生产组的人办事拖拉,两个小时后才让我见到有关人员李同志,抄了一份冰棍配料单就回来了。购买冰棍棒和包装纸的事未办成,他们不肯出售。明天还要来谈。

返回时在街上买了一些杂品。真奇怪,扫帚都买不到。

下午忙乱了一阵。总感觉部队花钱太大方。

1971年7月30日,周五

上午又去大众冰棍厂,领导们在开会。我将李同志找出来,她说领导只批准卖给我们50斤冰棍棒,价格每斤七角。随后,李同志又领我去冰棍车间参观。穿上工作服进车间一看,好家伙!都是流水作业,和我原来想像的不一样。

下午去师大仓库领了些淀粉原料和一些用具,随后又去冰棍厂将买到的冰棍棒提回来。这样,前期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下午五点,开工投产。因为没放牛奶(奶粉),味道不怎么样。

1971年7月31日,周六

早晨五点我就起床了,将开工生产的准备工作做好。早饭后,去军人服务社提取若干瓶奶粉,接着正式开工。冷助理怕成本高,让我没有按配方放料,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糖和二分之一的奶粉。

今天真是热闹,我们忙得团团转。车间内外,观光的、沾光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泻不通。因为是第一天,我们也没在意秩序和卫生。仗着水电充足,生产了大约一千只左右,全部无偿发给各个单位了。供不应求啊!没有包装蜡纸,就在机关打字室切了些白纸包装冰棍。全部生产者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还有后勤处供应股的几个干部外加几名家属。大家工作热情都很高。但在工作过程中也发现了不足之处,以后要加以注意。团里决定,冰棍以后要正式生产出售,零售价每支三分。

今天从早到晚忙了一整天。为了庆祝八一建军节,就得多生产一些。操场放映电影我们也顾不上去看。我把床铺从班里搬到车间了。小吴也搬来了。这算是脱离连队生活了,但吃饭还回连里吃。小吴似乎不愿意在这儿干,他想下连队开车。我挺愿意,在这儿自由自在,也是锻炼自己独立工作的好机会。

(未完待续)

荀路 2019.3.15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