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1-03

习近平在10月15日召集文艺工作者座谈会,共邀请了72人,网民戏称“72贤”,并对周小平等人及作品进行了热烈讨论,似乎忽视了范曾,但因随后他10月21日在北大主持了由中国画研究院举办的习近平讲话研讨会,并蛹跃发言和即席吟诗而聚焦了媒体目光,有褒有贬,贬大于褒,甚至还有的网站把已故作家沈从文的一篇文章再次发表,以佐证范曾的媚骨和势利,我这几天把网上能查到的有关评论大概都浏览了一遍,我的意见是,许多人力求范曾完美无缺,一如他笔下的仕女图或“竹林七贤”,这主要是很多人不怎么太了解画家范曾,或者不知道他80年代后期在大连的一段遭遇,笔者刚好那时与其有过交际,并详知大连官场内幕以及访客范曾的心情,就这一生活插曲议论,可能更切合实际,我并不认为他是曲意奉承习近平,反倒是真实表达了他的心声。

范曾的诗是这样写的:

七律

读习近平主席在文艺座谈会讲话
皇图八万沐初阳,耸嶽奔川隱佛香。
早觉神州辞厄运,欣迎大塊著文章。
龙吟昊宇当非昨,凤择高枝胜往常。
妙笔丹青轮斫手,挥鞭电掣向康莊。

有一个人写文章批评范曾说,他把习近平捧为“皇帝”了,真的是“一身媚骨”,但这是常识性的错误,表明作者不学无术,其实,范曾写的“皇图”一词,是指“国家版图”的意思,就类似“九州”一样,据我所知,他是典型的《周易》八卦痴迷者,故他的印章是“十翼”,即,中国古代十本解读《周易》的著作,同时他还信佛,他的“皇图”是“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的隐喻,“皇图”就是“河图”,而“八万”呢,是指释迦摩尼身后留下的舌利子多达8万3千块,我想,范曾的首句诗集中表达胡习联手拿下薄熙来之后,改变了历史的航程,他对此重大历史事件抱有的喜悦心情,无疑地,如果薄王“唱红打黑”运动漫及全国,他们的阴谋得逞,现在,国家和民族就将再次沉沦在“二次文革”的腥风血雨之中,尽管如今政改滞后,“文字狱”还很多,但薄掌权后一定比这种状况要严厉百倍,千倍,无怪乎大连国安特务郑义强说,俺薄书记上去了,香港《前哨》,《开放》就得查封,刘达文和金钟都要抓回来判刑的,你还给他们供稿呢。所以,他说,“早觉神州辞厄运”,一点都没错,他的诗句“隐佛香”是说,每一个人都分享了欣喜和幸运。对此,笔者也感同身受。

80年代后期,由于范曾在天津与某权倾一时的高官李某某有矛盾,故受其排挤,虽在国画领域独树一帜并在日本名声大噪,但中央级的官媒有令,不得报道有关范曾的新闻,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成了敏感词,1987年,笔者在官媒于大连设立的一家记者站工作,有幸受东北财经大学宣传部的邀请,参加一次活动,与范曾见面,原来,他在京城久居,事业和生活皆不顺心,就约楠丽小姐一同到大连,担任东财艺术系的客座教授,搞一次讲座,他们小住专家楼一周,当时的校长叫李克俭,有点良知和远见,因为范曾时运不佳,多遇白眼,故李对其格外关照,相应地,范曾对李克俭也十分感激,给他画了一幅大画,据估价,现在能值数百万人民币。不过,当时不值钱,想往上爬的官员也看不上眼;其次,就是给笔者写了一副四尺书法大中堂。一时广为人知。我不是名记,也非官员,他为何如此青睐我?这是因为在20多个到访的新闻记者中,只有我的提问表明,我有相当深的阅历,读过包括《范曾传》在内有关他的许多文章,他敏感得很,知道我真心喜欢他,关注他,这令他感动。此后,我自知采访他的新闻稿不能在中央级的官媒见报,就给西安出版的小报《法制日报》和沈阳的《辽宁日报》分别写了两篇文章,其中前篇被收录在朱小平写的《鬼才范曾》一书中,题目是《范增反驳一些人对他的诽谤》,想必范曾当时很看重这篇雪中送炭的短文,其实,我写此文不是因为接受了范老的墨宝,那时,我根本就没想到他会主动赠送一付书法作品给我,也无法预知它的升值潜力,我记得,他不用瓶装的墨汁,而是叫楠丽小姐用手使劲地衍墨,他们那时还没有结婚,但配合得非常默契,楠丽长得气质高雅,美丽迷人,令我印象深刻。两个人真是郎才女貌。不过,那时,范曾在大连的心情很郁闷,因为他想见薄熙来却被拒之门外,只是老实忠厚的大连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高姿接见了他,并请他吃了便饭,使他稍得安慰。而李克俭所在的东财是国家财政部的下属学院,否则,必得看薄熙来的脸色行事。此后,范曾也多次光临大连,但薄熙来一直蔑视他,因为那时薄正巴结李某某,想接任天津市长呢。所以,在中国书画界,范曾是铁杆的“反薄派”,由此,读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习近平邀请的“72贤”里有范曾的一席,尽管他“六四”后的出走法国,高调发表了一些言辞,曾使中共高层十分震怒和尴尬。也许,正如陈道明露面,使人想起杜宪一样,习正是要用范陈的经历暗示人们,平反“六四”非不想为,而是基于严峻的形势暂时不敢为。不论怎样,对范曾来讲,大起大落都经历过了,也就无所谓,但站在习一边肯定比与薄熙来为伍要佳。他既然与薄熙来有这段恩怨,就分外地使习的追随者放心,当然,那时在大连,由于薄熙来的冷眼也给他创造了耳闻目睹的机会,毫无疑问,反对薄熙来的党内政敌高姿等人不可能不向范曾提及薄谷的贪污,伪善及枉法,所以,其对薄在大连的一些恶行也知道不少,就亲身经历而言,范曾有“沐初阳”的感受,就不感到奇怪了。

因此,有文章指责范曾是出于向上爬的欲望,虚情假意地去阿谀奉承习近平,就离题万里了,试想,象范曾这样下笔尺幅数万元的画家来说,比印钞机还给力,名利已无意义,一切都是心情,他当年求见薄熙来,其听到京城高官耳语,怕耽误自己的政治前程而拒见,并指示大连媒体不得渲染报道,而薄时任小小的大连市长,令他多么丢面子啊。如今,习近平举办文艺座谈会,有笼络文人助兴造势之意,把他请来就坐,成为“72贤”之一,对“保薄派”是嗤之以鼻,对“反薄派”则是求之不得,而习是国家最高领导人,两者比较,已成天壤之别,他岂能不“欣迎大塊著文章”?所以,他的“吟龙昊宇当非昨,凤择高枝胜往常。妙笔丹青轮斫手,挥鞭电掣向康莊。”是他发之肺腑的诗言志,这也恰恰说明了,他仅仅是一个知恩图报的,讲义气的较侠义的性情中人,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普通通的画家,何必要用政治家的标准来苛求他呢?

就多年前笔者与范曾的一面之交,再加上广泛阅读他的文章,观赏他的画作,思索他的人生曲折的轨迹,得出一个结论,范曾是我见过的许多画家中的大师,他的文学功底真的极少人能与之比肩,他对陌生人的准确感知,对艺术的追求,对国家的希望,对朋友的情谊等都是执着而善意的,比如,当他与我邂逅,听我谈及徐刚撰写的《范曾传》,提及一连串的问题,有的非常尖锐,他都一一坦然回答,其中还大胆地讲到他对楠丽的爱情,而那时他还未与前妻离婚,这些都是常人往往需要用谎言掩饰的,而范曾是那么真诚而浪漫,令我们目瞪口呆。后来,他果决地去了巴黎,写了《去国声明》,再后来,他又回国了,据说给中南海某领导人写了信,表示忏悔,总之,晚年的范曾认为国画家还是在中国好,这里有滋生灵感的土壤,也有生意兴隆的市场,他还有前呼后拥的学生,故其乐不思蜀了,这应当阐明一个道理:画家就是要好好地作画,把理想融注在工笔或写意中,而不必参与政治,政治这东西不怎么好玩,那玩儿意是老薄和老习玩的,范曾只能玩渲纸,笔墨和烟斗,再就是“人民币”。

当然,范曾与他人一样,也有许多缺点,由于画技高超而彰显人格缺欠问题的严重,诸如作家沈从文的臧否,有点道理,也太陈旧,我也经历过文革,也坐过共产党的大牢,我并不认为在高压下一些人违心的言论有何不耻,因为中共的大牢整人太苦,你不曲意周旋也没招,类似坐牢的文革“牛棚”,市井也一样,既便年轻时的范曾讲了一点胡言乱语,伤害了自己的老师,恩人,朋友,也情有可原,应当得到读者的谅解,在我十岁的印象里,伴随红色海洋的裹挟,几乎人人都是那样,有“神马”必要再翻出陈芝麻烂谷子埋汰范曾呢?既然他是一个画家,就没必要用政治家的操守和意志去要求他,他能画“钟馗”,但他不能打鬼;他能画“竹林七贤”,但他不敢做嵇康;他画文天祥,未必有悲壮,“留取丹心照汗青”,他还得与官府往来,如同香港演员成龙善演英雄好汉,儿子被抓,立即高调表态,尽显他并不坚强一般,一些人对他的指责,我认为大大地错位了。

就我个人来说,也多有对范曾抱怨的时候,记得他当时赠我一句诗:“萧艾不斩杜蘅谢,蕙苣初萌野草侵”,似乎在鼓励我勇于揭露和批判贪官污吏,后来我真的去做了,却吃了10年苦头,当然我不后悔,却希望与范曾交流心得,2006年,我委托他的一个学生转信给他,并回赠一首诗,但他未有应对;2009年5月,我在巴黎认识了候芷明女士,候称与范曾的儿子熟悉,就写了一封信再次给他,我相信他是收到了,但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我想,他不仅是因为忙,也是为了避嫌吧,毕竟如今我不再是官媒老记,也进入“敏感人物”之列,故一度我埋怨他胆小怕事,但事后回想,也是淡然,纵观其作为画家的一生,其坎坷经历与饱览的人间变故都告知他,远离政治吧,专心地画出力作,把夕阳般的晚年过好,才是上策,虽然,实际上任何人都无法远离政治,但还是要离,不过,范曾因为成了“72贤”之一,又有点近了,我的奉劝是:当年薄熙来慢怠时不必消沉,如今习近平厚待时不必得意,一切都以平常心体会,呜呼,范曾兄,久不联系,多有同感,为证当年一面之缘,照片显示书法旧作为谢。

2014年11月2日于多伦多大学梅西学院。

文章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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