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中国“仅有微弱的呻吟,然而一呻吟,就被杀戮了!”

我们有句成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创造这个成语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若干年后,这个国家的人们真的在手机上以“群”分起来了。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其实,华夏没有“群”,大家一样,即这国只有一种人。

早在纪念文革五十周年前,就有不少国人担心文革会不会卷土重来。

到了这二年,文革气息愈加浓厚,于是愈加不安。

可当真翻阅我们的历史,了解一下华夏悠久的传统,或者读一读先贤们那些肯说真话的文字,就不难发现,类似文革现象,并非五十多年前才出现,而是如影随形,一直就存在于这片广袤的土地——五十多年前开始经历的那十年,不过是更惨更烈更“发扬光大”罢了。

这几天读鲁迅,从那文章中就发现一些例证。

康有为是保皇党,在尊孔电文中多次留下无耻名言:有膝不跪,要膝何用——原话是:“中国民不拜天,又不拜孔子,留此膝何为?”或者,“中国人不敬天也不敬教主,不知其留此膝以傲慢何为也?”单看这些话,很难理解此人居然做过“维新运动”领袖,搞过“公车上书”这种在今天也不能不点赞的壮举。按他所讲,应该只有一跪。

现在知道,他从来没有推翻大清的意识,所谓“维新”,也不过是想帮大清改革,更好地巩固大清统治,让这个异族政权苟延残喘。

想推翻大清的,是革命党。连“想”都没有,也就不可能去做。

鲁迅在文章中说:“政变(闵按:指戊戌政变)之后,在族中的所谓长辈也者教诲我,说:康有为是想篡位,所以他的名字叫有为:有者,‘富有天下’,为者,‘贵为天子’也。非图谋不轨而何?”(《忽然想到·五》)

这个保皇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助光绪帝“革新”,保大清天下长治久安,然而大清的子民却从名字就推断自己是个“图谋不轨者”。真是冤哉枉也,“好心不得好报”。

不过由此可见,在那样一种时代,没有革命党,不说推翻清朝,就是帮清朝改革都难。

一个朝代,到了这等地步,神仙也救不了。

推翻清朝后就是汉族人做皇帝,不,做总统了,按说这回应该有所改变吧。不。

“曹锟做总统的时代(那时这样写法就要犯罪),要办李大钊先生,国务院议席上一个阁员说:‘只要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什么名字不好取,他偏要叫李大剑?!’于是乎办定了,因为这位‘大剑’先生已经用名字自己证实,是‘大刀王五’一流人。”(《忽然想到·八》)

清朝推翻后,不少汉人,特别是汉人中的文人,谴责清朝如何专制歹毒,就因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写诗者就掉了脑袋,何其荒唐!

却不想,清朝推翻后,中国好起来了吗。鲁迅就告诉我们,说辛亥革命前,“我是做奴隶;革命以后不多久,就受了奴隶的骗,变成他们的奴隶了”(《忽然想到·三》)。还说自己“真是‘我生不逢辰’,正当可诅咒的时候,活在可诅咒的地方”(《忽然想到·五》),看来鲁迅认为他生活的时代就是一个该诅咒的时代。须知,要办“李大剑”的人,正是骂康有为的后代。他们“一脉相承”,没看到一点质的变化。

顺便说一句,北洋时代确实比后来再后来的时代要自由得多,这是不可否认的,就连李敖十几年前在北大演讲时也说他要为北洋说句好话,他也认为北洋时代还是比较自由的。

但我们一定要实事求是。今天无论特别称赞或特别幻想北洋政府时代的网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不然,若让活在那个时代的一些人听见,从地下爬起来,一定有意见。君不见,上面鲁迅在括号中就告诉后人,那时如果有谁胆敢在文章中直呼曹锟名讳,即等同犯罪,这与“伟大领袖”以及我们正生活的这个“新时代”颇有点相像。还说,中国“仅有微弱的呻吟,然而一呻吟,就被杀戮了!”(鲁迅《“碰壁”之后》)而胡适当时气不过,不也做了《双十节的鬼歌》,喊着“大家合起来,赶掉这群狼,推翻这鸟政府”吗?

现在一些网友之所以常产生一种幻觉:北洋时代很美好,主要是感觉自己太不自由的缘故。其实真要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时代,我敢说很多网友同样也是难受得很。

今天很多人纪念遇罗克——就因文革刚开始不久,他在自印的小报上发表文章,批评当年“唯成份论”,搞“株连”,最后被杀害了。可要知道,搞“株连”在华夏也是有传统的。至少在西晋就有“灭三族”的皇家律条,直到晋怀帝坐稳了龙椅才废除。至于之后灭了多少人家的“九族”不说,被后来的不知什么人尊称为“千古一帝、一代明君”的燕王朱棣,不,后来的永乐大帝,一怒之下,竟灭了方孝孺“十族”,让那个封建王朝的无数知识分子寒心,连“读书的种子”也不留。

鲁迅发表过多则《忽然想到》。在“忽然想到·七”中,讽刺中国人与其说是“凶兽和羊”,不如说是:“凶兽样的羊,羊样的凶兽”:“他们是羊,同时也是凶兽;但遇见比他更凶的凶兽时便现羊样,遇见比他更弱的羊时便现凶兽样”。

鲁迅的意思,中国人凶兽和羊,合而为一。

这才是中国人的德行,这才是我们的“传统美德”,且沿袭几千年,光大至今。

2019.4.6

【 民主中国首发 】 时间: 6/3/2019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