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潭李白 2019-06-13

一、

李白去开研讨会。

一屋子的知识分子,在聊到一个如何加强政党组织人才建设的小话题时,讨论渐渐热烈起来。说辞很多,高潮落在了“情怀”上。大致是说,一个政党组织要吸引人才,就要讲情怀。某院长讲得很动情,甚至举出一个切身例子。当初在踌躇选择A组织还是B组织时,突然得了场大病。住院第一天,B组织的领导就来医院看他,让他觉得这是个有人情味、有情怀的组织。组织领导人的魅力,决定了组织的魅力。

李白实在听不下去。接过话筒问了一句:在座的各位,能不能告诉我,情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凭什么判定这个人有情怀,而那个人没有?在说到一个政党或组织的生命力,在评判一个人才的时候,为何不是说智识、理性、思辨、创新这些东西。

还有,你们都一直在说不忘初心。谁能告诉我,你知道你的初心是什么吗?初心到底是个恒量,还是个变量?如果它是需要在实践和经验中,小心翼翼不断求证和校正的东西。那么,我们是不是更应该不忘那个“求证和校正”,而不是死守“初心”。

今天的这场讨论,让我想起鲁迅、胡适、陈寅恪、老舍这些人。胡适晚年有年轻人去看望他,言必都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老头胡适一下把脸拉下来,他问年轻人:“为天地立心”是什么意思?你能说清楚吗?立什么心?怎么立?这种说不清楚的东西,以后还是少说。

很简单的道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我们还在这样的话题中,套这些概念不清,定义不明的东西。

我真想不通。

什么时候,当我们全民讲理性、讲逻辑、讲智识、讲良知,我们以理服人、崇尚智慧、弘扬美育,我们的组织、民族,这个国家,何愁没有人才,何愁没有未来。

二、

这是一个“情怀”被玩坏的时代。

年轻人缺乏职业素养,拿情怀说事。企业产不出合格的空调,拿民族大义说事。身上技艺不行,拿苦情励志粉饰。好像情怀是件袈裟,谁有需要都可以钻进去躲一躲。而所有的粗劣和不体面,似乎都应该看在“情怀”的面上,被原谅。

还记得《西游记》里那个偷走唐僧袈裟的黑熊精吗?袈裟在唐僧身上,是袈裟,但披在黑熊精身上,就是个笑话。

我们为什么不从最基本的东西说起。你卖奶茶,你就好好做奶茶;你摊煎饼,你就好好钻研煎饼。少谈些初心和情怀,多一些埋首做事。我们不缺情怀,缺的只是老老实实做东西的手艺人,敬业爱岗的普通工人,讲法律讲文化、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和组织。

当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都踏踏实实做人做事,这片土地也才会踏踏实实。

三、

这种踏踏实实,我们还真应该跟隔壁邻居学。

1980年,日本陶艺大师加藤卓男受命复刻圣武天皇曾使用的57件三彩陶器。结果,这位以“三彩”享誉、被尊为“人间国宝”的陶艺大师,用15年时间,只交出两件:正仓院二彩钵和三彩鼓胴。其中单是三彩鼓胴,尝试了近百次才成功。用现下的时髦话讲,这就是伟大的情怀,这就是感人的匠心。但加藤卓男说,不。他心里没这些东西。他沉浸的还是“技”的世界。在日复一日技的钻研里,身心摩挲,精益求精。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高级和享受的事情。

一个埋首认真做事的人,不会以“情怀心”为出发点。一个真正有本事有能耐的人,也从来不会拿情怀做自我点缀。美、情怀这些东西,技到高深处,自然会呈现,口号喊不来的。

四、

随手记,写给可爱的你。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