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溪畔溜达,发现一大丛切罗基玫瑰(Cherokee Rose),于春末夏初躁动不安的阳光下盛放。属蔷薇科,带刺,却不似一般玫瑰娇贵,切罗基玫瑰掌心般大小的花朵洋溢坦荡之美,雪白的花瓣平铺绽开,花心一圈鹅黄花蕊。这花,是印地安切罗基人(Cherokee Tribe)的眼泪。

历史回到19世纪,欧陆来的新移民,对印地安人祖传的肥沃土地觊觎已久,其中切罗基部族的区域偏又发现黄金,淘金热让人红了眼。各方酝酿,1830年,时任美国第七任总统的安德鲁·杰克逊,签署《印地安人迁移法案》,大规模迫使美国东南部众多印地安族群离开自己家园,强制迁往密西西比河西岸,刚被划分出来的所谓印地安属地,以让路给新移民去开拓新世界疆土。法案一通过,把印地安人连根拔起当畜牲般撵走的行动开始,甭管法案原是两造本着以土地交换、基建改进以及西迁谈判为原则而立下,军队以枪弹驱逐,印地安人仓皇上路,从此永远告别丰饶家园。历经数载,按部族,分阶段,10万印地安人3500公里的迁徙,陆路或水路,皆饱受煎熬,严寒、酷暑、暴力、营养不良再加上疾病肆虐,许多人没有抵达那后来称为奥克拉荷马的异乡,属最后迁移的1万6000切罗基部族,推测至少4000人在西迁途中魂断荒野。

那是一段遍布泪水与死亡足迹的漫漫长路,印地安人的眼泪,沿途沁透一草一木。母亲哭嚎她们失去的孩子,老人缅怀他们丧失的家园,族领悲愤所签署的骗局。绝望中,切罗基族族长开始向上天祈求,那眷顾了族人世世代代的神啊!祢怎么看不见印地安人的悲伤?祢瞧瞧那些不肯受安慰的母亲,那些苟延残喘的孩子,还有几个能健壮抵达他乡?祢能否赐予征兆,给予一丁点活下去的力量?

来自上天的慰藉悄悄降临,晨起的印地安母亲在无助中继续上路,抹着双眼流也流不完的眼泪,她们回头再回头,恋恋不舍于被遗弃在路边死去的孩子,还有那渐行渐远早已眺望不到的家园。这频频回顾,却意外发现,沿路眼泪滴下的地方,竟突然开满了白色鲜花。印地安母亲们低头细看,看出端倪,白色花瓣就像她们纯净无辜的眼泪,黄色花蕊是她们盛产黄金而今已被侵占的家园,而7瓣花萼,正好代表切罗基7个宗族。流离失所的印地安人顿时感到安慰,他们把这花称为切罗基玫瑰,代表眼泪衍生出来的希望与力量,将陪伴他们远赴那陌生的异域。

从乔治亚州到北卡罗莱纳州到东奥克拉荷马州,切罗基玫瑰一路盛开至今。哀只哀当年印地安人不是耶和华特选的犹太子民,他们的颠沛流离,没有流奶与蜜的迦南地在望,有的只是一片贫瘠的硬许之地。他们没有著名的哭墙来倾诉所承受过的冤屈,而那道终于被历史记载下来的眼泪之路(The Trail of Tears) ,甚至不太为世人所知。只余那一朵又一朵的切罗基玫瑰,那么轻,那么轻,年复一年为他们绽放眼泪。

来源:星洲日报 2020-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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