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火龙随笔 火龙随笔 2022-04-28 16:02 发表于上海

本章内容缩译自哈耶克经典著作“The Road to Serfdom”, 1944,并参考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7 版《通往奴役之路》的相关章节。本章提及的”社会主义“指的是德国和前苏联以计划经济为特征的社会主义。

对平等的激情,扼杀了对自由的向往。——阿克顿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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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自由竞争的观点之一是:自由竞争是“盲目的”。我想说的是,自由竞争的盲目性恰恰体现了它的正义性,因为它对于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在自由竞争之下,我们无法预测谁会获利谁会受损,赏罚不由某个裁判员的个人好恶而定,而是取决于每个人自己的能力和运气。

可供我们选择的是这两种制度,一种由几个人的意愿来决定每个人应该得到什么,另一种由每个人自己的能力和运气来决定他能得到什么。后面这种制度就是自由竞争制度。

的确,自由竞争制度下,穷人的机会要比富人少。但是,即便是自由竞争社会里的穷人,也比极权社会里的富人要自由。英国的一个待遇不佳的普通工人,比德国的许多小工厂主或者俄国的高级工程师,都要自由得多,他可以自由地计划自己的生活,自由地换工作和住处,自由地发表见解,自由地以他喜欢的方式打发闲暇时光,没有任何人可以用暴力强制他做些什么。

在自由的社会里,穷人的致富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不需要依赖任何有权有势者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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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产权是个人自由最重要的保障。这不单是对有产者,对无产者也一样。

很多社会主义者以为,只要没收了私有的生产资料,就能带来社会平等。他们没有意识到,当把一切生产资料的所有权都移交给国家之后,国家就拥有了决定每一个人收入和地位的权力。

这种权力,在一个自由竞争的社会里,谁都无法拥有。因为自由社会的生产资料分散在许许多多的雇主手里,任何一个雇主对于某个雇员的收入和地位都没有特殊的决定权,雇主必须给出有竞争力的待遇,否则没有人愿意为他干活。

反之,如果所有生产资料都归由一个人掌握,无论名义上是“社会”还是独裁者,他都能对每一个人进行全面的控制。想象一下,有一位亿万富翁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雇主,还有一位拥有国家强制力的小公务员能决定我该如何工作和生活,那么,谁对我的影响更大呢?

一旦由政府承担起计划整个经济生活的任务,“谁应该得到什么”这样的经济问题就会成为政治问题,谁掌握了计划权,谁的意见就占优势。任何人想要改进自己的地位,就要设法使掌权者做出有利于他的决定。就像19世纪英国政治思想家警告的,“除了通过政府,没有其他道路走向富裕”。这种情况,在那些极权主义的国家里比比皆是。

一个富人得势的世界仍比一个只有得势才能致富的世界,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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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国,“谁…谁”这个短语,是对社会主义社会里常见问题的精炼概括。谁为谁计划?谁指导和支配谁?谁规定谁的地位?谁划定谁的职责?这些问题是最高权力机关需要独自解决的核心问题。一位美国学者总结道,计划机制的政府的一切问题就是“谁得到什么,何时得到,如何得到”。

计划机制下,政府将用它的权力来实现“公平”分配的理想。但是,应当按照什么原则来分配呢?有没有一个合理的价值序列呢?这个价值序列下产生的新的等级体系是否正当呢?是否真正达到了公平呢?

社会主义者许诺的是“较大的平等”,但这只是对现实不满的一种表达,并没有为计划者需要解决的问题提供答案。它和“共同善”、“社会幸福”这样的词一样,没有明确的意义。

在自由竞争体制下,人们说的“公道的价格”、“公平的报酬”参考的是日常惯例,也就是人们根据以往的经验得出来的合理预期。

但是在计划机制下,需要由计划者来决定每种商品的“公道”价格以及产量,他还需要决定每个工种的“公平”报酬。比如,他要决定社会需要多少位建筑师、钟表匠,他还要决定建筑师、钟表匠们的“公平”报酬。

在决定各种不同目标之间的相对重要性的时候,他也就决定了不同行业之间的相对重要性,以及不同个人之间的相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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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社会主义政策在实施过程中要求不同利益群体的支持时,各种冲突就会显露出来。究竟哪些东西比其他东西更重要、更有价值呢?应该把哪一套价值序列强加给所有人呢?无论如何,一个计划要想成功实施,就需要统一大家的思想。

社会主义者一贯希望通过教育来统一思想。可是,知识并不能创造伦理道德标准,再多的教育,也没有办法解决调整一切社会关系所引起的道德质疑。社会主义者明白,关键不是理性说服,而是信仰传递。为此,他们创造出了很多教导工具,后来这些工具也被纳粹和法西斯主义者有效使用。

德国、意大利的纳粹和法西斯主义者,并不需要发明太多东西。他们那种渗透到生活方方面面的政治运动的做法,社会主义者早就用过了。比如说,政党把成员的一切活动都纳入管制,指导从摇篮到坟墓的每一件事,把一切问题都看作政党的世界观问题。一位奥地利作家很自豪地说:“奥地利社会主义的鲜明特点,就是为工人、雇员每一方面的活动都建立了专门的组织。”

奥地利之外的其他地方也差不多。第一个把儿童吸纳入政治组织的,是社会主义者;第一个采用专门的敬礼和称呼,以使党员区别于其他人的,也是社会主义者;第一个为组织设计专门制服、引入军事化编制的,还是社会主义者。也正是他们,用组织的“细胞”长期监督私人生活,创造了极权政党的原型。德国、意大利的纳粹和法西斯,只是对社会主义者已有的做法进行模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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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理论把社会划分成资本家和产业工人两个阶级,它们既有共同的利益,又互相冲突。社会主义认为老的中产阶级会迅速消失,但完全没有料到一个新的中产阶级的兴起,包括无数的职员和打字员,行政工作者和学校教师,小本经营者和小公务员等。

曾经,这个中产阶级中经常诞生工人运动的领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产业工人阶级的地位日益改善,中产阶级的地位却日益糟糕。于是,之前的社会主义理想就不再能打动中产阶级了,他们希望按照他们自己的公平观念来分配财富,从这个意义上看,他们本质上也是社会主义者,只是主张的分配方式和其他社会主义者有冲突。

显然,社会主义政党这种“改善某个利益群体的经济地位”的手段,能获取该群体的支持,但无法获取所有人的支持。一定会出现一些和他们竞争的其他社会主义政党,这些政党拥有另外一些群体的支持。

比如,在意大利和德国,当工人运动催生了工人特权群体之后,法西斯和纳粹则发起了对工人特权群体的反抗,他们代表的是一种新的无特权群体,这个群体主要由落魄的自由职业者构成,包括受过大学教育的工程师、律师、白领职员,他们当时的生活比工会里普通的产业工人更贫困。

这些政党之间的矛盾,其实是不同的社会主义派系之间的矛盾,因为他们都主张由国家来分配每个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只是他们永远也无法就分配方案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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