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17日晚,受曾建元先生邀请,我们去听了一场台北世纪合唱团的演唱会。
当听说曾建元自己也参与演唱,以我们往常在中国大陆的经验,想当然地认为,这可能不过是一场业余爱好者的「自我秀」;于是抱着给朋友捧场的心态,前往。
然而,这一去,所受到的震撼,却是前所未有的。加之后来的夜逛书市、猫空品茗、南欧西餐……,着实让我们对台北的夜生活的高品质有了耳目一新的体验。
台北国家音乐厅和戏剧院分别位于肃穆、宏伟的台北市中正纪念堂的左右两侧。音乐厅的外观是歇山式大屋顶的建筑、四周围环绕着巨型红色柱廊,气势夺人。进得门厅,最醒目的是那有高达三层楼的水晶吊灯,走在质地高档松软的地毯上,典雅、脱俗的音乐殿堂的感觉首先打动了我。这样典雅的音乐厅,至少在我2002年12月24日去国前的北京市是没有的。
合唱在我成长的年代很是时髦,在中国大陆强调意识形态高于一切的年代,合唱曲目大多是振奋情绪和鼓动战斗的。现在看起来,毛泽东能够发动文化大革命,跟那一代人容易被振奋和鼓动不无关系。譬如《在太行山上》、《长征组歌》、《黄河颂》、《学习雷锋好榜样》等等,都是伴随我们那一代人成长的大合唱曲目。以至于,对合唱也产生了成见,认为合唱一定就是昂扬、鼓噪、喧嚣的。
然而,你相信奇蹟吗?在你听过了台北世纪合唱团的演唱会后,你就会相信那是奇迹——合唱可以是那样的优美、高雅,和谐而浪漫,是口唱心合的艺术,似年轻的精灵在雀跃,自远方奔来。
然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台北世纪合唱团的演唱者竟然是业余的,他们不怀抱政治宣传的目的,只是一群纯粹热爱音乐、热爱合唱的非专业的「歌唱家」。
他们选择中外不同国家、古今不同时期的乐曲,以及圣、俗、悲、喜迥然不同的曲目,通过他们精湛的音乐造诣,训练有素的声音,向我们传达了曲作者要传达的细腻、超凡的情感和人生感悟。
每位演唱者都将他们对于生命的理解,对音乐的虔诚,借嫺熟的音乐技巧,奉献给观众。
尽管,我们对音乐知识很匮乏。但是,合唱团却用他们特有的声音把我们吸进了空灵的和声世界,让我们忘却了时间、空间、完完全全被感动、被陶醉、被昇华、被融入其中。
他们在这次音乐会上表演的曲目,涵盖宽泛,有六声部的圣乐,採用文艺复兴与巴罗克时代的技巧,交替地用声部间的不同模彷,创造出万众称颂上帝的公义和恩典。然而在《圣母颂》里,则用另外的风格演唱,优美女声的西班牙风格营造出的神秘氛围,让人飘飘欲仙,直达天庭,见证伟大奥秘和耶稣降临的欢愉。法国乐派的风格,则是深刻出自平静和简朴,被融合在那清丽、优雅的绚丽之中。最后的段落,竟然是当代西班牙的混声八部合唱,先是每位歌者以自由的速度、似说话的语调营造整体和声的变化,随后转为女高音部为主题,其他声部随后;进而由男低音循序渐进地发展为四声部。男声洪厚,女声柔和,听众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耶稣的降临。优美的和声在各声部中游动,激情的讚美演进成了震撼天宇的同心高歌,那种神圣感使得在场的观众深深地被打动,真正体会到了「音乐是祈祷的形式」,以美学的方式撼动着真实的人境。
同时,在曲目《未历之境》中,则表现了人间的源源不绝的人生试炼,和永不停息的人生旅途。
音乐会还演绎了徐志摩的浪漫诗歌的演唱,他们还用台湾不同原住民的母语和欢歌的曲风作为表演的元素。
有这样好的合唱团,不能不感谢那位纤细、儒雅、活泼、可爱的女指挥——翁佳芬博士,她是合唱团的灵魂,她不但引领着台上的歌者,还引领着台下的听众,一起吮吸着东西方文化的精华向上,向善,向着高雅升华,所以她也是整个音乐会的灵魂。在她的干净漂亮的指挥下,整个合唱团高音部浑圆饱满,嘹亮辉煌;中音区金钟震耳,势如破竹;低音域浑厚沉稳,迴旋激荡;她让整个合唱团每位歌者的音乐天赋淋漓尽致地迸发出来,令观众赞叹折服。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孤陋寡闻的我所听过的最好的一场合唱音乐会。
当我们再次见到曾建元,由衷地评价、赞扬他们的合唱团。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曾建元,开始很严肃地听;当听到对他们合唱团的高度赞扬时,他如同孩子般地笑了,笑得那么得意、开心。
曾教授是我们这个代表团得以前来台湾考察和观选的幕后推手,我们深知他所担当的勇气和决心,此次能够如此顺利地完成台湾之旅,首先就得感谢曾建元教授不懈地努力和悉心关照。
我每次和他见面都会问他:「你每天睡觉吗?」他眨眨眼睛,憨憨地笑……。因为,你可知?他任教在新竹;大量、广泛的社会活动多在台北;他有着等身的著作,大量的学术研究,众多的研究生。而他,每次对我们的活动安排和载有他几乎每天在写的时评文章的E-mail 都是在午夜之后,不知他如何拥有这麽旺盛的精力和激情。从他涉猎的学术、社会、艺术的诸领域,可以深深地感觉到他的一身正气和深深的社会责任,以及知识份子的良知。
他的同仁对他友爱,他的学生对他敬重;在他的深刻影响下,我们的全程向导——陈锡锋就如同他的老师一样,是位优秀敦厚的青年俊杰。
曾建元透过他厚厚的镜片闪烁着一双智慧的眼睛,每当他探讨问题、阐述政治观点时,那眼神是严肃认真的;每当他谈到他的妻子时,他的眼睛蕴含着幸福和骄傲——“最近,报纸上报导的那起最轰动的少年弑父案,我妻子是那案子的检察官,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为那个少年力争了法律空间,赢得了广泛的同情……。”他又是个极其快乐活泼的人,他会笑得像个孩子,他的幽默也能让在场的不论老少全部笑翻。
但是,当他给我们讲有关合唱团一个故事时,虽然语调平静,我却感觉到了他的心仍然在颤抖,那是深深伤到了心底的痛。
对于歌唱的热爱涵盖了他们对和平、和谐的追求和企盼,歌声代替枪炮声,和谐凌驾敌对,合唱以和平的方式表现了人类最善良美好的诉求。而且他们全部的歌声没有硝烟、没有敌意,有的只是向善和美好。他们用心去唱,去表达,发自内心的善良。但是,2000年当他们成为台湾唯一具有直接进入决赛资格的队伍,参加了在奥地利召开的合唱奥林匹克大会,那是一个当今国际上最具规模,并直逼体育奥运会的壮观的合唱比赛。所以受邀,是因为台北世纪合唱团傲人的成绩——意大利格里吉雅合唱比赛1997年总冠军的资格。然而就在这次闭幕典礼上蒙受到令人哀伤的打击,因为台北世纪合唱团虽获金牌,却不可以如同其他任何一个合唱团那样——挥舞自己的旗帜,是因为那些自称是台湾的同胞的大陆官员一再要求大会不准悬挂这个团的会旗,奥运会认可的梅花会旗也不可以,而且大陆的团队还刻意朝自己的同胞——台北世纪合唱团,挑战似地挥舞五星红旗,不少年轻女团员禁不住地哭出了声。
不能想像,这一切就那么重要么?早年,在自己闭关锁国的漫漫地岁月里,中国大陆凭了阶级斗争的理论,把全体公民人为地按阶级和家庭出身区分成不同等级,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人与人彼此斗来斗去,几十年下来,把个中国大陆搞得人人自危,冤魂不绝。今天,中国终于走向了世界,可以和世界上任何国家握手言欢,但是唯唯对自己“神圣领土”上的“台湾同胞”如此不宽容,如此小家子气!
中国大陆,近年曾经兴起过一首感人的合唱:
轻轻地捧起你的脸
为你把眼泪擦乾
这颗心永远属于你
告诉我不再孤单
深深地凝望你的眼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紧紧地握住你的手
这温暖依旧未改变
我们同欢乐
我们同忍受
我们怀着同样的期待
我们共风雨
我们共追求
我们珍存同一样的爱
无论你我不曾相识
无论在眼前在天边
真心地为你祝愿
祝愿你幸福平安
多麽美好的歌词,但愿我们真正用心去唱,如果能用真正自家人的情感去体会台北世纪合唱团每个团员的心,真情地爱他们,爱台湾的人民,不管两岸已经分离多久、多远,只有真心的爱,才能温暖他们被伤害的心。
爱是现代文明的核心。
蕴涵爱的文化、素养和气质,这是比GDP更重要的精神积淀;有高的GDP,未必一定有这种精神上的积淀。一个没有精神积淀的民族,必定不会优秀;一个没有现代精神积淀的民族,也必定难以真正立足于现代民族之林。
(完)
原载:大纪元(2007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