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1月24日

这次来美国马利兰州,遇到美国东岸两场大雪。之前来美国无数次,冬天也来过,但看到大雪纷飞还是第一次。在今天大数据时代,气象预报根据各种数据做出的预报非常准确,准确到每个小时。第一次大雪,一早起床看网上预报说,早晨10点开始下雪,果然10点钟一到,天上开始飘雪,越下越大,很快大雪盖地,世界一片雪白。

因为有预报,社区管理员就在社区的干道和每家每户的阶梯上洒上除雪剂,把道路露出来。女儿也赶紧把除雪剂洒在自家车道上。

女儿说,马利兰已两年未下过雪了,虽然下雪会带来生活的不便,学校关门,交通阻断,但也带来玩雪的趣味。我家3岁的小孙子立刻换了御寒的雪装,跑到门前已积满雪的空地上玩雪,邻居也把孩子放在雪篮上在雪地上拖行。这时天还在下着大雪,但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岂止孩子,成年人也爱玩雪,除了滑雪,还打雪仗。看新闻,华府的国家广场每到冬季落雪,都会有雪球大战,在经历729天无雪的冬季后,2024年两场大雪又把雪球战爱好者带到了国家广场,在国会山庄前打起了雪战,而且据说前前后后有几千人参加。而且这些雪球战爱好者还有个组织——华府雪球战协会(the Washington D.C. Snowball Fight Association)。这个组织会在每年冬季落雪时候组织雪球大战,在网上公布时间和地点,让大家尽情玩乐,欢迎任何人参加。令我想不到的是,在美国连这种孩子气的玩雪游戏都会有社团组织,这让我想起我不久前写美国童军的那篇谈美国自组织的文章。美国人爱自由,不是散漫无纪律,恰恰相反,他们自愿组织结社,自订规章制度,参加者都需遵守,自愿约束。总之,一切出于自由意志。

下雪天,除了玩雪,还有赏雪。雪景,不论是风雪漫天飞舞,还是大地白茫一片,都有一种特别动人的美,“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古代诗人面对美丽雪景,都会诗兴大发,吟诗咏雪。

我生活在亚热带的香港,夏季漫长,冬季无雪,只海拔最高的大帽山(海拔957米)在寒流来时有冰霜,我因老家在四川,是看过雪的。但好多生活在香港的人,一辈子未见过下雪,对下雪和雪景非常向往。记得有次带女儿在东京过年,酒店里尽是香港人,那晚天上只是飘了点小小的雪花,一群香港人就冲出酒店,对着天空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叫:“下雪了!下雪了!”让一旁日本人看得莫名其妙。他们不知,这些香港人选择冬季游日本,就是为了看雪而来。现在得偿所愿,没有白跑一趟,自然高兴得忘形。

这次美东大雪,清晨起床,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喝着热烫的咖啡,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不由想起我青年时代一次独特的赏雪经历。

50多年前,当知青的我被成都师范学校招生回到成都,接受教师培训,毕业后将分配去成都中学教书。在那个一切讲革命的年代,成都师范学校的校舍本在市区,但为了接近贫下中农,就将校舍搬迁到离成都30公里外龙泉山上的一个小镇山泉铺。因此每个周末回家都要费劲心机。因为没有公共汽车,大家必须在穿过龙泉山的成渝(成都到重庆)公路上拦过路汽车回成都,拦不到,就只得走路下山,到山下再想办法。

这年冬天有个周末,突然降雪。大雪落后,山上玉琢银装,一片洁白,令人有空灵出尘的感觉。我和一位友情很好的同学没有回成都,就沿着山道去看雪景。整个龙泉山一片晶莹洁白,恍如仙境。当地农民的茅草屋被厚重的白雪覆盖,屋顶上还冒着袅袅炊烟,一间间好像美丽的童话小屋。我和同学顿时激发起诗情画意般的浪漫感,大声朗诵咏叹雪景的诗歌,踩过田野厚厚的积雪,向这些童话般的小屋奔去。

这时路边刚好有间茅草屋,门是半掩的,我俩怀揣美丽的想像,将木门轻轻推开,顷刻之间这个童话世界就崩塌了。我俩看见的是:四面土墙残破发黑,墙缝漏风,透出刺骨寒气,地上堆著一些与垃圾差不多的破烂家俱,两个蓬头垢面,带有饥色的女子手捧着火笼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我们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我俩不知所措,嗫嚅著退了出去,感到非常失落,所有因美丽雪景而引起的浪漫想像也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个场景前后反差如此之大,让我记忆至今。那是文革期间,四川农村普遍贫穷,龙泉山的农民更穷,比今天一些网红拍摄的四川凉山穷乡还不如。雪景的自然之美只是反衬出现实的冷酷。事后我自己也为此次赏雪生出不切实际的诗情画意感到很荒诞。自己下乡当过农民三年,知道中国农村社会的穷苦,知道农村大饥荒的真相,怎么一时之间会有了如此脱离现实的幻觉?是否龙泉山雪景太过美丽扰乱了我俩的认知?

来源:大纪元时报(香港)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