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ao2灰尘堆积起来,也会有一座城市的规模。我们这么多人,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所堆积起来的岁月泡沫,也同样足够淹没掉几千年无聊的历史。

银川是一座城市,它正在发达和膨胀。好奇心的疲倦来临的时候,就是厌恶的灰尘大量堆积的时候。我每天看着眼前的人们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像是在转移某种物质。大概,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记忆”吧。

你想找个说话的对象吗?那就到街边听听茶楼里的麻将声吧。至少有四个人可以凑成一桌,一个娱乐组合,一个精英共同体,维系着彼此的生活空间。你想找个说话的对象吗?好吧,先把麻将的口诀念一遍。从一到九,唠唠叨叨,反反复复。

请保持对人类的好奇心。想象一下,生物的多样性也不过如此。他们忙碌而紧张,他们悠闲而麻木。他们面朝大海,虽然春暖花开却不知死之将至。所谓“希望”,可能只是一间饭馆的名字,在夜晚,用霓虹灯把它高高地举起来,生怕外星人看不见。

鼓楼北街附近有几条很小的巷子。我行走其间,常常会感到迷惑:“正义巷”里有正义吗?“信义巷”里有信义吗?这些抽象的道德词汇究竟以什么样的具象让我们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人声鼎沸,人声寂灭。

口音泄露了生活的秘密。商场里,酒楼里,公交车里。用乡音聊天会引来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我们不是因为乡音才走到一起的,相反,正因为逃离了乡音,我们才成为孤独的陌生人。

我喜欢用盐池方言和自己的亲友交流。但有些词汇就会很别扭,比如“玫瑰”。我家乡盐池不出产玫瑰,我长到快二十岁才依稀见到过真实的玫瑰。至今我还不能肯定地区分玫瑰和月季花,在花店买花屡屡上当。我用盐池方言说“玫瑰”,和我在诗歌里表达的“中国玫瑰”不是一回事。可实际上呢,它们又是一回事,只好由着它们各自绽放去吧。

听一张音乐碟《爱尔兰精神》,我偶尔也会产生一个念头:那么什么是宁夏精神?银川精神?抑或者我所住的小区长城花园的精神?一个城市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精神,但所有的精神必须通过每一个个体去承担,去体现。没有一种空穴来风的精神。

雷锋是有精神的,但“雷锋精神”已经与雷锋本人无关。

还有一种精神叫“浪漫主义”,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东西了,古董一类。听一张音乐碟《新浪漫主义》,以为很新,结果封面上印有一行小字:“36首80年代最好的情歌”。

忽然想到1990年冬天,在上海,诗人宋琳提出他的诗学主张“新浪漫主义”,即传统浪漫主义加上二十世纪初最流行的超现实主义,形成新的诗歌风气。结果,去年(2014年)春天我在大理与他谈起此事,连他自己也忘掉了。

我在银川散步,我也会寻找浪漫主义,新浪漫主义,或一切与浪漫相关的人和事。可惜的是,至少到今天为止,我看到的都是些放荡主义,浪荡主义,得过且过的夜色中闪耀着霓虹灯绚丽的彩虹。

闭上我们的眼睛,粉碎一切梦想,也许这才是这个时代最浪漫的事情。

今晚我在你的手里,该死的孤独!

(当我们再度回到街上时,发现所有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记得很多年前,年轻幼稚,一无所有,却非常着迷于对未来的忧伤,不止忧天,万物皆曰伤感。屁大的人,听侯德健那首歌《三十以后才明白》,自以为明白了这世界宇宙的所有真理,以为生死问题,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现在看来,真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今年我46岁,在电脑上又下了侯德健的歌,真是好听。真的是听懂了,活明白了,想透彻了。“新鞋子、旧鞋子都是过生活”,这和禅家“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当然,我仍然无比怀念那个傻不愣登的青春时光。在银川步行街十字路口,我常常站在那里发呆。我喜欢在那里看美少女,美少年,看人世间的美景在眼前匆匆而过,看人生的无奈在心头阵阵翻滚。

“天地之间,五千多年,花谢花儿开。太阳下山,太阳上山。”

歌者的世界是黑夜。白天他们在睡觉,玩游戏,干些无聊的事情。一旦夜色降临,身体里那些小小精灵就开始蠢蠢欲动,制造一泻千里的冲动。

我同时在写两部诗集:《沉默的歌者》和《无声的预言》。前者在回忆过去,后者在诅咒未来。

(2015-1-28 呼笑山庄)

来源:作者微博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