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闵良臣

Chen Danqing

文章题目原本叫《打倒陈丹青》,担心被人斥责“太张道”,遂改作现在这个样子。

当下虽还无人公开要“打倒陈丹青”,但也已有人公开发表文章认为陈丹青与另一位法学教授在“抹黑”中国(大陆),证据便是他的《大家别去美国!一个愚蠢而落后的国家》,再说得具体点,就是这篇东西的“内容却是对美国的过度美化,诱导效果可见一斑”。其实,谁都看得出,陈丹青这篇文字是反话正说,正话反说,讽刺性极强,有人所恨也就在这里。而这次注意到陈丹青这篇文字的人是刚出大学校门进入宁波宣传部的干事徐岚姑娘,我们应当记住此人。那么下一步呢,对陈丹青是不是真的要“打倒”,我不知道。当然喽,至于是否真的能打得倒,我等只能拭目以待。不过,这也给了集画家、作家于一身的陈丹青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天堂就是你可以说它是地狱的地方,不错,可中国大陆毕竟不是天堂。在不是天堂的地方,你就更不能说它是地狱了。

有意思的是,宁波宣传部的徐岚姑娘在求是网发表指责陈丹青等“抹黑”的文章后,与她想要得到的效果大约很不一样,在下就看到这样两条原汁原味的微信:

李云龙CCPS:看求是网批判陈丹青文章《大家别去美国!一个愚蠢而落后的国家》,就找来看。就我个人了解(听别人介绍、看电影电视、读专业和非专业文章书籍、3次短期访美经验、1年欧洲生活经验等),文章说的不全面,但基本属实,突出了中美的差异。美国就是比中国先进,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落雪天涯001:【 陈丹青是谁???怎么一夜火了!!!】陈丹青作品《大家别去美国!一个愚蠢而落后的国家》这个过度,太绝对化了,要有法治概念衡量标准。况且,认真对照发现,句句事实,而且还有很多事情没写进去。无论如何大师只是在很普通的个人舞台发表个人作品。就是这篇文章令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舒服?

既如此,对这个徐岚姑娘也就不必再多说什么,还是来说自己的。

陈丹青的“退步”

说起陈丹青的精彩,实在太多,无法逐一列出,只好散漫地列到哪算哪 ,能列多少就多少,故副题也不敢说是“精彩一览”,只能说是“点滴”。

这篇文章没有准备“好好做”,因为在自己看来也无法好好做。我不会像魏魏那样在写谁是最可爱的人时,从找出的几个“感人的故事”中选出三个。

话说2014年11月,广东湛江一所大学的宋教授用快递寄赠我一大包书,亲戚代我收到时告诉我说是“一箱子书”,我觉得有些夸张。因为宋老师说的就是陈丹青的几本与他自己的两个“小册子”,怎么会有“一箱子”呢。待我去取时,果然,竟有十余册。

因为是信息时代的缘故,精彩文章只要上网,就有可能被我浏览到,这二年就通过互联网浏览了陈丹青一篇又一篇,其中有说今天我们为什么要怀念民国的※,有说他为什么不是个读书人的,有写“大先生”鲁迅的,有记大画家吴冠中的,还有怀念刚去世不久的日本著名影星、艺术家高仓健的,更有写他在美国时接触到的木青先生的——印象最深也是最感动我的就是他纪念木青老师的那些文章,每读必流泪,甚至常常泪流满面。也不知这个陈丹青为什么那么会写。他不是一个画家吗,他文章中并没有煽情啊。也许他并没想到别人会被他的这种文字所感动。大约也就是读到他这些文章后,互联网上只要看到署名陈丹青的文章,一般都是要点开浏览的。

毕竟,中国只有一个画家兼作家的陈丹青,而且特别喜欢批评!在有些人眼里,大约要把陈丹青看作“异端”。

近几年,关于他出书,是知道的。《退步集》也不知是不是他第一本, 反正自己是从媒体上看到他出版《退步集》知道陈丹青。这是一个再平常乃至平庸不过的书名了。他为什么要用这个书名?用这个书名也敢出书?直到这次读了《退步集•自序》,才知道书名的由来。

原来,十几年前的2002年,在“一次与年青人的座谈中,有张小小的字条几经转手递过来:陈老师,你这样说来说去有什么意思呢?你会退步的!”于是,就让我们的这位作者“记住了‘退步’两个字,顺便移来作题目,送给这本书。”你看说得多轻巧。所以,读完这自序后忍不住在下面的空白处记下这样两句话:“如果是常人,一是根本没有出版社为你出版这样一个题目的一本书;二是你也绝不会取这样一个书名。这是不作秀的作秀,只有牛到陈丹青这个分儿才能这么玩。”

说到作秀,自然联想到《退步集》中陈丹青如何回答网上青年说他“作秀”的。2002年初,他痛陈英语考试弊端的长文《我们上百年文化命运天灾人祸的总报应》发表后,反响强烈,应一家网站之邀在网上与网友交谈。其中有位网友说他太张扬,并说他是在作秀。陈丹青回答:“谢谢。我此刻是在‘作秀’。”真是机巧得很。

“打倒陈丹青”

读陈丹青文章,一开篇,都是“直说”(或者自虐),一点不给别人“留面子”。十几年前蜚声文学界的上海收获杂志约他写文章,发表出来的题目叫《“且说说我自己”》。你很难想到,一上来,他就告诉广大读者:“这不是‘我自己’起的题目——事情是这样子:《收获》杂志明年改版(真抱歉,我从未读过《收获》)……”

你说有这么直接的吗?有,陈丹青就是。

众所周知,陈丹青成名作是《西藏组画》,影响之大之久远难以言说,以至于收获杂志编辑告诉他:“即使现在,也有人不断在对《西藏组画》做解读。”陈丹青自己当然不这样看,他说,“不见得吧,要真是这样,我该怎样解读这‘不断的解读’?”对于“那些画,倒是四川美院一位学生说得最痛快。”这位学生生长在拉萨,与陈丹青老交情,“看到后来一拨拨画家跑去画西藏,他脱口而出:打倒陈丹青!”

是啊,如果陈丹青不倒,跑去画西藏的画家也就不绝。你看文化大革命,中国什么权威也没有了,钱钟书在五七干校烧锅炉,挑着两只桶,到田间地头给参加劳动的那些大知识分子送开水。而红学研究权威俞平伯打扫公共卫生——据说他从没拿过扫帚,结果拿起扫帚扫地,像是在地上赶小鸡。

很多人崇拜陈丹青,陈丹青也崇拜别人,只是他与很多人的崇拜方式和内容有所不同。中国有很多青年人见到名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就是请名人签名,这是陈丹青极不认可的:“每见围上来要求签名的‘最年轻的艺术学生’,我总是感到委屈而失措:替他们委屈,替他们失措。我签,但即便是伦勃朗或毕加索此刻坐在正对面,我一定不会走上去要求签个名。我会目不转睛看他们,假如能够,我愿为他们捶背,洗脚,倒尿壶。齐白石说他甘愿给青藤八大磨墨理纸当走狗,绝对真心话。”

演讲不说,陈丹青所写文章,大多也都是别人约请的,这样一来,我们在文章开头见到最多的也就是诸如他不知道、他没资格、或者他不够格之类。他说他不配说是读书人。他不承认自己是作家。他开口闭口总是说自己无知,甚至说“像我这样的无知,今天还要给无知的学生去上课。”《荒废集》扉页上是一幅摄影作品,一枚古旧的法国老画框,估计就在画家的身边。陈丹青在这幅作品的下方写了这么两行字:“这枚法国十八世纪老画框不过嵌一块白画布,摆摆样子,我至今还没画出一幅足够厚重的画能够配得起这枚老画框。”

多谦虚。

他已经是大名鼎鼎的画家,后来被清华大学聘请为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可你看看他自己是怎么说的。他在东南大学(南京工学院的前身)百年校庆人文讲堂讲演时一开始就告诉那些学生听众:“我很惭愧。为什么呢?因为我此前不知道南京有一所大学叫作‘东南大学’,更想不到她有百年历史。”“现在我被贵校请来当嘉宾,并没有这份资格,我只是个喜欢画画的人。不错,我正在担任所谓绘画博士生的导师,是一名所谓责任教授,但是我要坦率地说,我并不知道什么叫作‘美术博士生’,我也不知道什么人有资格教这样的博士生。……说到学历,除了二十多年前在中央美院上过两年所谓研究生课,我的文化程度只是小学毕业生。小学毕业那年,‘文革’爆发,我的两年初中全是下工厂,去农村,或者观看老师被批斗,根本不上课。到了十六岁,我就和千万名知青给塞进火车,送到农村种地去,一去就是八年——我常常说:所谓‘知识青年’的意思,就是没有知识的青年。”如此自虐还不饶,又紧接着说道:“所以要说知识,在座诸位比我多,要说学历,在座诸位更比我高。”然而,鬼使神差,“而今天,在一所我不知道的大学里,我竟充当所谓‘人文大讲堂’的演讲人,岂不讽刺?”

我不知道当时在下面听他演讲的那些学生以及学校老师、领导们怎么想——请来给他们演讲的这位,明明是中国知名学府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可他自己却要在这儿自我揭底,自轻自贱,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大煞风景”。这样讲话岂不是一点也不照顾请他来的学校领导脸面?在这里容本人发个先验论,也许东南大学的校领导们后悔死了,怎么会请来这么一个不讲情面的“瘟神”或叫“愣头青”。中国当代有这样一点不讲世故的教授吗?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没有。但是本人相信,读者读到这些也不知该是怎样的开心,反正本人就开心得很。

天性和才能是挡不住的

有网友问陈丹青:“你怎样看中国美术教育与当下大艺术环境的脱节问题?”陈丹青答:“是很脱节,但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人会冒出来,天性和才能是挡不住的。”这一点没人能否认得了。莫言就没读过“中文系”,陈丹青更没读过什么“美术博士”。再说,如果“天性和才能”不是这样子的,那么,像中国大陆这样一片“神奇”的土地,经过文革那样疯狂的年代后,早就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了。

陈丹青的“天性和才能”就没被挡住。绘画没有人教,却早早成名;作文没有人教,可文章却做得如此漂亮。16岁年纪(不到17岁)就成了“下乡知青”,不可能有多么深厚的文化知识,可现在你读他的文章,给读者的感觉是学养极为丰厚,而且是中西兼顾,而且不落俗套。实在难得。

这方面的“例子”太多,举不胜举,或说不知从何“举”起,于是想到刚过去的圣诞节,在中国一些大学上演的闹剧,就由这“事儿”说起吧。

在圣诞节前一晚亦即平安夜,湖南一所学校几名大学生手举“抵制圣诞”、“中国人不过外国节”等标语图片,第二天就在网上流传了。你说这些大学生是无知还是被洗脑了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我们这样的教育才会教出来这样狗屁不通的大学生。我敢说这样的大学生,如果一直是这种思维方式,毕业后最好的去处就是党校或宣传部,因为从他们打出的标语中就知道,他们这学算是白上了。不然,我就想问:为什么要抵制圣诞?中国这样一个大国,连西方一个节日也包容不了吗?

还有西安西北大学更丑陋,学校老师居然把住教室门口,谁出去过圣诞就处分谁。你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为什么要抵制圣诞,说白了,就是要响应政府没有公开说出来的号召:要抵制西方文化进而抵制西方。可你抵制得了吗?看看自己身上的穿戴,再看看家中的摆设,出门在外,再看看接上跑的小轿车,还有自己整天看的,说的,听的,天天也不知有多少“西方文化”在“陪”着你。正如陈丹青有次在回答网友关于“有人说行为艺术是西方对本土的文化侵略,你怎么看?”时这样回答道:“至少有一万件西方的事情正在对我们进行‘文化侵略’,都是我们请人家进来‘侵略’的,或者说,我们‘自我殖民’”。

在这方面,这个被有些人认为“怀念民国”的陈丹青的感受最深,认识也最深,说得也很多,我们不妨还是来听听来看看吧。

他在回答某女士有关“非艺术访谈”中,就“造成中国房地产欧洲复古风的原因何在?是开发商的责任?是政府的失职?还是文化人引导的缺失?”的提问时有段话是这么说的:“这个民族穷得太久了,一切在告诉他,我们不再穷了,我们也有地位了,全中国都在过一种假想的西方生活。全中国陶醉在这个假想中,……这个民族需要一个梦,现在梦实现了。但这个梦是外国梦。梦中的景象全是外国。这一百年所有事情告诉你:我们以前的日子是不好的。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可见,中国人之所以喜欢西方,要怪只能怪自己领导的不好,如果中国人的生活先前比西方过得好,西方文化会“入侵”吗?另外,你再去读读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就知道,中国人为什么会喜欢西方了:“曾在英国实现的自由法则似乎注定要传播全世界。”

可以说,对于西方,对于西方文化,都是你中国人想要的,甚至是梦寐以求的。这个时候统治者才想到抵制,迟了,说什么都没用。不信,我们来看看,“入侵”的西方文化到底有多少。陈丹青给我们大体列了一下:

譬如空调、澡缸、冲洗屁眼的马桶、房地产、股票、期货、银行取款卡、度假别墅、摩天大楼、轿车、高速公路、跨国公司、总裁、经理、老板、雇员、健身房、高尔夫球场、会员俱乐部、豪华宾馆、门童、旅游业、好来坞大片、遥控器、网吧、网站、频道、栏目、主持人、越级明星、越级模特、看不过来的杂志、绯闻、隆胸、变性、性用品商店、“小姐”、色情录象、抢银行、资金转移、跨国经济犯罪、假护照、黑社会、高科技破案技术、绑架、营救人质、双方对峙、点烟、谈判、僵持、一拥而上、当场击毙、现场转播……还有塞满货架的鸡鸭鱼肉生猛海鲜空运水果高价烟酒、加上肥胖、厌食、厌倦、无聊、压抑、紧张、离婚率、同居、“天亮以后说分手”、私生子、单亲、毒品、艾滋病、心理医生,等等等等。

当年我们远远听说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将信将疑,今天,如您所说,在我们身边“方方面面得到印证”。

读到这个地方,忍不住在书页上留下一句“批语”:作者怎么能一下子就想到这么多,真神奇!后来想到,他在纽约待了十八年,回到中国后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西方“入侵”的。不仅如此,你读他的文章或演讲,就知道他的知识丰富得不得了,丰富得你难以相信。

批评者只管一件事

看得出,陈丹青非常痛恨有些“权力”。这大概也因为由于他只是画家,只会写文章,只能当教授,没有真正的权力,以至于当网友问他“你觉得行为艺术可以听之任之吗”,他的回答是:“我没有权力说‘听之任之’这样的话,我不是政府官员。”

陈丹青当年在向清华大学递交的《辞职报告》中认为,“国家的进步在于:个人可以在某一事物上抱持不同的立场。”而在回答某网友提问的“你认为美国是艺术天堂吗”是这样说的:“是,因为在那个天堂里,艺术家可以说那是个地狱。”

可见,只有可以自由地说天堂是地狱的地方,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堂。而如果原本就是地狱,是一定不允许你说那地方是地狱的。

凡是读他文章的人不难发现,陈丹青确实喜欢批评。可这能怪陈丹青吗?鲁迅早就说过,中国有些人很奇怪,不厌事实,却厌写出。鲁迅已经去世近八十年了,没想到他的祖国还是这么一种德性,他批评的这种人与他所生活的时代相比,很难说是多了还是少了。

而陈丹青对他自己喜欢批评是这么认为的:“我现在两个态度,一是说话没用的,所以第二,保持说话,这是最后一点权利。”他还引鲁迅的话来证明,一个人到了只能写写文章,说说话,那就说明这个人没有什么权力,而真有权力做事者,闷声不响地就在那里做了。

提到陈丹青的批评,不能不提到他在退步集里的一篇文章《批评与权力》,也许本人孤陋寡闻,自鲁迅之后,自己从没读到过谈批评比陈丹青这篇谈得还要好的文字,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找来浏览甚至认真读一读,看看有没有读过比陈丹青这篇谈得还要好的。当然这也许是自己的偏爱。既然偏爱,就容本人抄录几句,以饷没有读过此文的读者,也算为本文作结。

从这篇文章的副题得知,这是陈丹青在“2003年上海批评家春季沙龙座谈会”上的一个“书面发言”,主要是谈“批评家的批评与自我批评”。

我们来看看陈丹青是如何说的吧:

○“‘批评与自我批评’相传起于延安时期,很前卫,很管用,它不是真的‘批评’,而是整合队伍、便于掌控的辅助手段。到了和平年代,‘批评与自我批评’、‘敌我内部矛盾’成为我国泛政治生活中两大武器。”

○“在现代中国,‘批评’是‘权力’与‘正确’的代名词;‘自我批评’则是‘检讨’与‘认输’的代名词。通俗地说,由‘批评’一方使用,即‘我是对的,你是错的’,由‘自我批评’的一方使用,即‘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最微妙的一层是:如果权力一方主动‘自我批评’,意即‘我错了,但我作了自我批评,因此我仍然正确’。”

○“在中国,‘批评与自我批评’长期扭曲批评,封锁批评,在提倡这句话的漫长年代,正是中国在任何领域——尤其是意识形态领域——不允许批评、没有批评的年代。”

○“在中国,即使是激烈的批评,其实都相当温和,相当客气,批评者均长期习惯于有所避讳而严格自律的表述方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过去不可能,现在仍然不可能,因为批评言论必然触及大家共同的三大背景:行政格局,人际关系,政治国情。”

○“不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批评必然体现为权力。我们所把握的究竟是‘批评的权力’还是‘权力的批评’?……‘自我批评’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它不是真的批评。”

○“在西方,重要的哲学、美学与批评文本,几乎都有来自反面的对立的批评文本——有时是大部头专著——所有我们熟悉的西方现代思想家与批评家,终其一生,以至身后,均面临来自同行的质疑、批评,甚至攻击。”

○“为了批评的独立,我们不能依附体制。问题是:我们怎能不依附体制?我们自己根本就是体制,……所谓体制,就是饭碗。四十多年前毛主席警告大家‘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今天体制警告大家,并成功地使大家随时随地自我警告:‘千万不要忘记饭碗’。”

○“深刻的批评,本身即是反省。而读者、时代、历史自会判断,批评者只管一件事,就是批评。……‘自我批评’是伪批评——真的批评是什么呢?不过是说话,不过是‘百家争鸣’。所谓‘百家’,拆开来看,不过是一个一个‘个人’,一如‘百花齐放’,不过一朵一朵而已。”

○“文艺从来服务于权力。一部艺术史,不过是权力的历史。……或曰:中国比以前进步太多、自由太多了。是的,没错,但……获利的阶层可以这么说,生意人可以这么说,如果艺术家愿意,也可以这么说,唯独批评家不该这么说——批评之所以是批评,就因为真的批评总是不满的,怀疑的,不合作的。”

○“批评家与艺术家不应该彼此依附,彼此利用,而是彼此敬重,彼此仗义,彼此坦然。……批评是一门伟大的艺术。请诸位批评家好好批评,痛快批评,不必自我批评。”

2015年1月

来源: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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