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杂文之火不灭”,由铁志这句斩钉截铁的呐喊,我不禁想起鲁迅的名言:“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有曾老、铁志这样的杂文英雄在,“杂文之火”一定会薪火相传、永远不灭!
  
我与铁志相识二十余载,有着知己加兄弟的交情,他的突然辞世,给我带来的震惊和悲痛是难以用文字表述的。去年3月我在著名杂文家、人民出版社原社长、总编曾彦修先生逝世后,写的《难得有个曾彦修》,其中有一段关于铁志的文字,如今读来令人唏嘘不已:

曾老在杂文界享有很高的声望,尤其是一些中青年杂文家对他更是敬重有加。他把杂文创作的振兴和发展寄希望于中青年杂文家,很早以前就把自己所有的杂文藏书全部送给时为青年杂文家、现任《求是》杂志副总编和北京市杂文学会常务副会长的朱铁志,其有意或无意之间把朱铁志当作了杂文事业的“接班人”,而当朱铁志从曾老主编《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卷(1949-1966、1976-1982)》之后,接手主编《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卷(1976-2000)》,这似乎就表明他们之间的“交接班”已初步实现了。

没想到刚过一年,曾老的“接班人”就随他而去了。两代杂文领军人物相继去世,这无疑是当代杂文界无可估量无可弥补的重大损失……

我直至昨日把铁志的骨灰送至京郊九公山长城纪念林“入土为安”后,才得以有时间和精力拟写纪念铁志的文章,以我与他二十余年的交往,自以为是应该也是能够写出有一定深度一定分量的文章的。然而我开始坐在电脑前,脑子却浑沌一片,不知如何下笔。

铁志刚过耳顺之年,大凡认识和熟悉他的人,都了解他一向理智、豁达、坚毅,都知道他对名利早就看淡如水,对自己最钟爱的杂文充满着热情和期许,对家人及朋友寄托了许多情意和承诺……他为何决绝于世?我在他的遗像前驻足良久,百思不得其解。我于是想,铁志可以说是一个还不能盖棺论定的人。我现在写他是有很多“难言之隐”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等待时机成熟后再写罢。

想到和写到这里,我立即决定中止此文的写作。但又不甘心在铁志走后没有文字纪念,忽然想起去年1月25日写的《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杂文家朱铁志散记》,觉得将它作为此文的不是续篇的“续篇”,倒是很有意义。先在此特别要交代一下此文写作背景:我曾参与北京市杂文学会内刊《北京杂文》的编辑,负责主持专访和评介杂文名家的栏目“脸谱”,在连续推出曾彦修、邵燕祥、舒展、谢云、陈泽群等杂文老前辈之后,我便决定选朱铁志为中青年杂文家的“首要人物”在“脸谱”中亮相。完稿后便发给他征求意见,他当天回复:

学武兄:

你好。回家后看了你发来的写我的文章,非常感动,这是我在生日这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知我者学武兄也!从你的字里行间,我看到了弥足珍贵的友谊,也看到了这些年来咱们共同走过的路。人这一辈子,并不是总能遇到我们这样的知己。你总是把我对你的所谓帮助放在心里,其实,你对我的帮助更多。我虽然很少口头表达,却是深深埋在心底的。鲁迅先生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我此刻的心情正是如此。

这篇文章写得不仅有感情,而且有见地。不仅是对我本人的褒奖,也是对杂文创作的一种回顾,我很喜欢。但其中一点请作修改,就是说我不论在职务和还是在杂文创作上都超过了牧惠先生,这是不妥的。无论在哪方面,我都无法与牧惠先生同日而语,在杂文创作上尤其如此。

谢谢学武兄!

朱铁志

2015年1月25日

我这篇文章不仅回顾了我们之间的文友情,而且毫不避讳地将他“定位”于当代杂文大家之列,是继曾彦修之后中国当代杂文的领军人物。一向谦虚谨慎的铁志,虽然在内心里认同了我对他的评价,但还是顾忌有人非议,一再劝我暂时不要公开发表此文,结果他再也看不到此文问世了。我在此文的结尾写道:

曾老以95岁的高龄编辑出版《鲁迅嘉言录》,铁志在“雾霾重重”之下编辑出版煌煌30余卷的《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杂文之火不灭”,由铁志这句斩钉截铁的呐喊,我不禁想起鲁迅的名言:“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有曾老、铁志这样的杂文英雄在,“杂文之火”一定会薪火相传、永远不灭!

此文写过不久即3月初,曾老就驾鹤西去了,如今铁志又去“见曾彦修”了,我由此不禁杞人忧文:“杂文之火”还会薪火相传、永远不灭么?

至此该附上旧文作罢了,忽然又想起就在铁志辞世的头天即6月24日上午,我给他发去语音微信,一是“捧场”恭贺他当选为国家“万人计划”领军人才,此前杂文微信群里都在“热捧”,我不想凑热闹,就“单线联系”以示礼节;二是说我与家人正在五台山和平遥游玩,他很喜欢我儿子,我儿子也很崇拜他,就特地告诉他即将小学毕业的孩子已考上心仪的八中;三是问他领导值班是否结束,等我回京后约几位文友聚会,这是预先就与他计划过的……他在当天中午用文字简复:“谢谢学武兄,孩子真争气!”岂料这是他与我往来的“绝笔”(现在写字不用笔了,不知该怎么用词)。为了纪念铁志的这个“绝笔”,又找出我儿子在五年级写的作文《知识渊博的朱铁志叔叔》,一并作为“续篇”附后。我们父子同时以文纪念铁志,想必他会含笑九泉的。

2016年7月4日晚匆草

附一:

“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

——杂文家朱铁志散记

新年伊始,一年一度的全国图书订货会在北京国际展览中心拉开帷幕。由著名杂文家朱铁志主编、金城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首发式,在开幕的第一时间隆重举行,琳琅满目的新著,别开生面的场景,热情洋溢的演讲,吸引了众多参观者驻足观望和聆听。作为该套丛书作者之一的我,身临其境,兴奋不已,当听到朱铁志在演讲中发出“杂文之火不灭”的呐喊时,情不自禁地鼓掌欢呼……掌声与心声共振,引起我对与他多年交往中一些美好片段的回忆。

朱铁志出生于吉林通化,是标准的东北大汉,他与上海《文汇报》杂文编辑朱大路先生一起成为中国杂文界的“双塔”,一些大约因受鲁迅先生影响而“天生”为小个子的杂文家们,不得不把“南北二朱”视为杂文界的骄傲(窃以为当然不仅是身高)。用当下时髦话来说,朱铁志也算是“高大上”人物——他毕业于中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哲学系,现任中共中央最高理论刊物《求是》副总编、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市杂文学会常务副会长;他的杂文创作成就在当今杂文界也属最高者,已出版杂文集《精神的归宿》等十多本、主编《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卷(1976-2000)》等数卷、荣获全国最高文学奖之一的第二届鲁迅文学奖……我在杂文界不仅属于小个子之类,且属于小人物之流,与“高大上”的朱铁志结交可谓“高攀”,但自我俩上世纪90年代交往以来,我从未感觉到他有任何“高高在上”的表现,倒是认为他颇具谦谦君子之风。他已是不小的官了,况且在北京市杂文学会还是我的“顶头上司”,但我对他一直是直呼其名“铁志”,由此可见我俩之间“只有身高差距,没有感情距离”(于是在下文中便简称铁志)。

我在未移居北京之前就有幸认识了铁志,记得是在1996年的春天,我和杂文家、时任湖北宜昌市副市长的符号先生筹划“三峡风”杂文笔会,拟邀请几位全国著名的杂文家与会,文友鄢烈山寄给我一张“杂文家联络图”,我便冒然给铁志发出邀请信,并托他出面拜请著名杂文家牧惠先生。当时我不过是杂文界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做主在鄂西边城一隅举办规模不算大、档次不算高的杂文笔会,而想“高攀”铁志、牧惠等名人大家光临,实在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可铁志当即回信及其所表现出的热情、真诚和爽快感我至深,尽管是第一次打交道,他并未把我当外人或“陌生人”,不仅表示自己乐意赴会,还应诺一定力邀牧惠同行。铁志给我的美好第一印象,从此就定格在我的心里。后来我移居北京,与他的交往日渐增多,成为可以经常促膝谈心的挚友。老实说,我一个外地的无名小卒能够“混”入北京杂文界,这些年来在杂文写作上小有成就,很大程度上是“仰仗”铁志的热情鼓励和大力扶持。古人所说的“知遇之恩”,我在铁志身上是现实真切地体会到了,让我对这四个字的含义有了深入骨髓的理解。

随着与铁志交往越来越多和友情越来越深,我对他的杂文自然而然就越来越关注,而且难免产生强烈的偏爱或格外的青睐。杂文界同行对铁志的作品曾进行过很多概括性和具体性的高度评价,其林林总总的观点和内容我大都赞同,就不必重复赘述,只想在此以我对其作品的个体解读所获得的体会和认识,直言不讳地发表自己的一孔之见。我认为,铁志的杂文,已具有大家风范,这不仅是我等之辈不能企及的,恐怕在当今杂文界也是少有人乃至无人可企及的。我通读了铁志赠予的多本杂文集,其无论是评说党国大事,还是议论百姓小情,都可见其高屋建瓴、举重若轻、以小见大、洞若观火的非凡表现力和深刻感染力。几乎所有杂文家的作品,许多篇章议论的是同类题材、同类现象乃至同一人物、同一事件,然而由于杂文家的水平不同和风格各异,其作品就有高下之分和千秋之别。铁志的作品,以思辨性的批判精神与艺术性的表达方式有机结合见长,能思人未然之思、见人未及之见、言人未尽之言……这是其独树一帜、出类拔萃的首要因素所在。我当年之所以特别推崇铁志的《浮世杂绘——小人物系列杂文》,并不惜得罪讥讽小人物系列杂文是所谓“小杂文”的文友朱健国,写了两篇反驳文章,引起较大反响,就是因为我特别看好小人物系列杂文的不同凡响之处——我在《大手笔下的小人物》(载《文汇报》2001年12月6日)中,特别有意将铁志的小人物系列杂文与鲁迅的小人物系列小说相提并论:“……从这些小人物身上,既可以看到鲁迅所言的‘皮袍下的小’,又可‘小’中见‘大’——看到鲁迅所剖析的国民性与民族劣根性。朱铁志笔下的小人物,不就是当代的阿Q么?”朱大路先生是我最敬重的资深杂文编辑,他不仅刊发我的拙文表示对小人物系列杂文的首肯,还随即在《新民晚报》发表《定位》一文予以支持,他以旗帜鲜明的立场,毫不客气地说道:“放眼杂文界,近来也有‘定位’之争,引人注目。深圳的一位朋友,发表文章,把北京杂文家朱铁志先生颇受欢迎的小人物系列杂文,贬为‘小杂文’;还说:‘中国杂文家为何一下子从“鲁迅风”走到了“小杂文”?’还说:‘我为天下杂文作者而哭。’措辞激烈,表情夸张。”“北京杨学武先生起而驳斥,指出:朱铁志的小人物系列杂文,属于‘鲁迅风’,‘具有崭新的中国特色’,‘是对杂文创作的大贡献’。”“杨先生的定位比较公允,我投赞成票。”……我如此花费笔墨旧事重提,旨在郑重表明我特别看重和推崇铁志的杂文,完全是出于公心,并非是因为“哥俩好”而感情用事。

我与铁志是真正的以文会友,他勤奋好学的精神成为我的好榜样,他的深厚学养使我“近朱者赤”。他不但博览群书,而且精读好书。我参观他家的书房,他的书在数量上并非“破万卷”,而在质量上却是“高精尖”,一看那些书都是平时必读的,而不是摆着撑门面的。他白天当“局座”看“官文”,晚上才能“偷读”自己喜欢的书,这在当下的官场和文场已是鲜有人能够做到了。在急功近利、人心浮躁的“新时代”,不仅官员和百姓没兴趣读书,即使做学问的人也没心思读书。搜网页、刷微博、扫微信者几乎是“全民皆兵”,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者似乎是“外星人”。铁志常给我推荐他读的好书,几年前在中央党校学习时还专门陪同我买书,正是在他的影响下,我成了一个“不务正业”的读书人。当许多人都热衷于微信群和电子邮箱里转发黄段子、小道消息、八卦新闻时,铁志转发的却是资中筠、汤一介等名人大家的文章,我每看到这些绝妙好文以及他的精彩点评时,不由对他的勤奋好学更加钦佩,于是在内心里发出由衷的感叹:他的具有大家风范的作品就是这样“练成”的啊!

在当今杂文界,铁志不仅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还是众望所归的传承人。他与老一辈杂文家的密切交往及其对他们的爱戴和推崇,杂文同行们是有目共睹的。著名杂文家牧惠先生既是他在《求是》工作中的同事和领导,又是他在杂文写作上的入门老师,我在许多场合见他对牧惠先生所执的那份“弟子礼”,不由肃然起敬。尽管他后来如牧惠先生所期盼的那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可他在牧惠先生面前总是仍以“小学生”自居。牧惠先生不幸逝世后,铁志操办了他身后的几乎一切事务,至今每当忆起牧惠先生时,铁志表达出的感恩和缅怀之情令我唏嘘不已……因牧惠先生的关系,铁志与曾彦修、邵燕祥、方成、王春瑜、王得后、王学泰、陈四益、黄一龙等老一辈杂文家一直保持着友好往来,并极力帮助出版和推介他们的优秀作品,以利于培养年轻杂文作者从而使杂文事业后继有人。这在多年来北京杂文学会把这些老先生们拒之于“门外”的情形下,是难能可贵和值得纪念的。有“杂文元老”之称的曾彦修先生,有意或无意之间把铁志当作了杂文事业的“接班人”,他几年前就将自己所有的杂文藏书都“移交”给了铁志,而当铁志从他主编《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卷(1949-1976)》之后,接手主编《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卷(1976-2000)》,似乎就表明他们之间的“交接班”已初步实现了。文化是需要传承的,杂文当然不能例外,铁志正是在勇于担当这个传承中,得到了老一辈杂文家的“真传”,使他不仅在为文而且在为人上都具备了大家风范。

毫不讳言,当今杂文的“生态环境”也是雾霾重重,“花边文学”在所有报刊上几乎都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一招鲜”、“不过夜”的时评,杂文家们不免对杂文的前景忧心忡忡:鲁迅先生所开创的杂文事业是否行将消亡?老实说我也曾经绝望过,近年来放弃杂文写作就是一种无奈之举,然而我还是“贼心不死”,一直关注着杂文事业,尤其是像曾老、铁志这样的杂文家们依然在顽强地“战斗着”,为杂文事业的发展呕心沥血、奋斗不止,使我又看到了希望。曾老以95岁的高龄编辑出版《鲁迅嘉言录》,铁志在“雾霾重重”之下编辑出版煌煌30余卷的《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杂文之火不灭”,由铁志这句斩钉截铁的呐喊,我不禁想起鲁迅的名言:“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有曾老、铁志这样的杂文英雄在,“杂文之火”一定会薪火相传、永远不灭!

2015年1月25日完稿于自得斋

附二:

知识渊博的朱铁志叔叔

杨拉卡

我爸爸有一个很要好的文友,叫朱铁志。他是求是杂志社的副总编,也是一位著名的杂文家。他身材魁梧,一米八几的个子,是个典型的东北汉子。那四四方方的脸上顶着一副金属框的眼镜,一看就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

有一次,我爸爸的文友们有一个聚会,当然,朱叔叔也来了。爸爸让我带上小提琴给大家拉一段助兴。我是头几个到的,不一会儿,朱叔叔也来了。我在一旁发现:朱叔叔虽然是中央级别杂志社的副总编,但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架子,这从他走路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他走路既不像普通人那样随便;也不像军人那么呆板;更不像某些大官似的气势逼人、大腹便便。但他就是那么挺拔、那么精神、那么干练。到我拉琴助兴了,我拉的是马思聪的《牧歌》。我一拉完,就有人鼓掌,但他们只是鼓掌、听个热闹,只有朱叔叔走过来和蔼地问:“这是马思聪的曲子吧?”“对呀!”我回答。“那你知道外国也有个作曲家叫马斯什么的吗?”“这个… … ”我憋了脸通红也没答上来。朱叔叔看出了我不知道,连忙说:“是法国的马斯涅呀!”“哦!”我恍然大悟。朱叔叔娓娓道来:“他的作品有很多,大多是歌剧,他最著名的小提琴曲《沉思》就是选自歌剧《泰伊思》… … ”我耳朵听着,心里想:朱叔叔不愧是个知识渊博的人啊!在音乐方面比我懂得还多呢!

朱叔叔不仅是爸爸的好友,也成了我的良师。他总是在各方面鼓励我,而且每一次见面时都嘱咐我要全面发展。我下决心也要做一个像朱叔叔一样知识渊博的人。

来源:共识网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