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今天在我家,我得去市场给她买只鸡。出了门,向左拐,穿过一个乱哄哄、路边站着小贩的胡同,就到了市场。活禽在市场的西南角,最近正闹禽流感,买鸡的人不多,笼子里站着七八只,它们都愤怒地咕咕叫着。它们的叫声如此密集,仿佛要表达很多情绪,并且已经到了非表达不可的程度。我在笼子前刚站了一分钟,卖鸡的小贩便过来问我要哪只。哪只?一只和另一只之间有区别吗?它们的区别在于外貌、年龄和性别,其实也就是非常渺小的区别而已。在我看来,它们没有区别。因此我随便指了一只。小贩从上方打开笼子,抓住我说的那只,刚把它拽到洞口,又有些犹豫的样子,说:“这只不如这只花的,你说呢?你看这个爪,多有劲!也比你挑的这个大。……一家人吃,还不买只大点的啊?”虽然我对于买哪只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定的看法,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坚持要我先前挑中的那只。

小贩不再说话,把那只拿出了笼子,笼子里的鸡鸡飞狗跳了一阵,又很快归于平静。我跟着他来到鸡笼的后面,在那里看着他一刀抹断了鸡的脖子,放出很多鲜血,又把鸡整个扔进一口大缸,并盖上盖。过了一小段时间,他从缸里拿出热气腾腾的鸡,开始拔毛。拔了一阵子,基本拔干净了,他把鸡的肚子划开,拿出其中的内脏。他问我:“鸡胗要吗?”我浑身一哆嗦,因为过于专注地看他杀鸡,反而被他的声音吓坏了。我赶紧说:“要,要。”他奇怪地看我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收拾他的鸡。

收拾好了,把鸡放进黑塑料袋里,称好并递给我。我交了钱。他从口袋里翻出一些零钱找给我,零钱皱皱的,带着一些血腥气。我把它们卷起来装进钱包。我想现在钱包一定也有这种味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很想再把钱包掏出来闻一闻。克制着这种欲望,我打算赶紧走开。用旧的钱味道刺鼻,好像经年的农民棉袄的气味。现在,血腥气压倒了这种气味,钱现在闻上去显得干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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