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民主党派”(又说是花瓶)的成员,对“党派”身份,我不留恋,也想过退党,但现在我要利用会员身份在“党派”的会议上发声,讲出自己的观点;这是维护我的权利,也是对“党派”和自己负责。如果因为在内部讲话,而被开除“党籍”,我不会后悔,对开除,我一是不怕,二是准备,三是现在不开除也好。

2006 年10月15 日,“民主建国会”(“民建”是大陆八个“民主党派”之一)山东大学总支与淄博周村区区委一起举行“学习贯彻中共六中全会座谈会”,参加的人除了会员,还有中共周村区统战部部长、副部长、淄博市人大副主任、“民建”淄博市主委和“民建”山东省委的干部、山大主委等共三十多人。

现在写出我在座谈会上的发言过程。

(一)两次把我叫到会场外,不让讲话

山大“民建”,已经有几年时间没有召开这种座谈会了,平日的活动是一年搞一次旅游,这次会议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我打算在会上发言。

座谈会,主要是“民建”干部讲话,以后由一位教师做“辅导报告”,报告很长,拖到11点多,我写了个纸条“是否能讲得简练一些”,交给主持者,结果他把条子压下,我又写了同样的条子递给他,他仍然无动于衷,我就讲,请留下点时间,我想发言。于是他紧张起来,把我叫到会场外,让我不要讲,我则坚持要讲,回到会场后,主持人又找了其它“领导”,到外面交谈,又把我叫到会场之外,与省“民建”的一位“领导”一起做我工作,要我不要讲话,说回学校再讲,我问他回校以后是否一定组织讨论?他则不愿做肯定答复,我表示还是要讲!说罢就进了会场。

(二)我表示了有退出“民建”的想法

辅导报告做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我立即站了起来(其它人都是坐着说话),说我要讲几句,先是介绍了姓名,说我已经退休,很想与人交流!今天开这个会感到高兴。我要说说自己的观点:“民主党派”作为政党,他的的主要任务是参政议政,我们应该讨论政治问题,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山大“民建”不讨论政治问题,我对此很不满,曾经想退出“民建”,现在有人退出共产党,我也可以退出“民建”。

六中全会提出建设“和谐社会”,什么叫和谐社会呢?“和”字是“禾”加“口”,是人人有饭吃的意思,吃不上饭,当然难和谐。“谐”字,左边是个“言”字,是言论的“言”,右边是个“皆”字,合起来的意思是:人人皆有讲话的权利,也就说人人都有言论自由,才能和谐。在“民建”应该保障会员的言论自由。

“文革”当中,我讲了几句话,结果被捕,后来判了七年徒刑,现在好一些,私下讲话,不会被抓去坐牢。但有些批评当局的言论,有些敏感的话题,还不能在报刊上发表。四年前2002 年,我写了一篇论党内民主的文章,就不能在国内发,后来只能刊登在香港的杂志上。在这篇文章中,我讲了苏联共产党戈尔巴乔夫搞党内民主,后来原苏联地区走上民主化的道路。而台湾国民党一度不讲党内民主,2000年杀出一派宋楚瑜,丢掉了政权。

禁止人们发表不同政见,是不可能和谐的。

(三)有位领导人说不要再讲了

我讲了一半,有位领导人说:“不要再讲了”,我有点儿火,问为什么不让我讲?我说:咱们民主党派要讲民主,咱们’“民建”’的全名是“民主建国会”,如果不讲民主就应该改名字,干脆去掉’民主’,叫“建国会”算了。我还说:“我认为今天不让我讲话的是少数人,为了判断我的认识是否正确,请在座诸位,凡不希望我讲下去的,举起手来,看看有几个人?”结果三十多个人中没有一个人举手,倒是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说:“让他讲下去吧!”,于是我继续往下讲,我说:咱们民主党派搞一些旅游活动,无可厚非,但是单纯旅游不能体现我们是一个政党,要让人讲话。

(四)关于扩大党内民主

我说:这次六中全会提出要“扩大党内民主”,“民建”也应该扩大民主。重要的是改进选举制度,要加强每个会员的选举权利意识,过去我们的选举,没有形成竞争机制,基本上是上级指定几个候选人,实行等额选举。为什么不实行差额选举?就拿共产党来讲,十七大班子不好定,为什么不可以差额选举?选一个总书记,可以两个候选人,一个胡锦涛,一个曾庆红,看大家投谁的票。常委候选人可以更多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增强选举权利意识,要尊重自己的选举权利、投票的权利,不能随便在选票上划圈(同意)。

我们的山大“民建”主委是市政协委员,他每年要去开一次政协会议,开会之前他应该征求“民建”会员的意见,会后向会员汇报会议内容。如果他明年去开会不征求大家意见,回来不汇报怎么办?

我自己可以明确的表示,下次“民建”改选我不会投他的赞成票,“民建”主委也可以换个人来当。我以前当过十年济南政协委员,每年要去开五六天会,开会主要是听报告,很少谈敏感的政治问题,主要是领会上级精神,没有多少参政、议政的事。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开完会之后应该向选民汇报,倾听选民呼声,开会要反映民意。

(五)政党的重要功能是参加选举

在一个民主国家政党的主要任务是参加选举,提出候选人,组织竞选活动,下次在选举县、区人大代表的时候,我希望咱们“民建”,能够组织会员讨论选举,提出自己的候选人,辅助他竞选,让大家看看山大“民建”到底是不是一个花瓶。

根据中国选举法规定,各政党、人民团体和十个以上选民联名都可以提出候选人。我们“民建”既然是一个政党,就应该提出自己的候选人。我建议,选举开始后,“民建”山大东区支部召开会议,讨论选举法,提出自己参选的候选人。我建议东区“民建”主委召开这样的会议。如果到时候他不开这个会议怎么办?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在下次“民建”支委改选时不投他的赞成票。

上次我们山大“民建”总支换届时主委得了个全票,没有一票反对和弃权。我想下次如果他不能履行他的职责,他就不会得到全票,至少我不会再投他的票。

公民的选举权和“民建”会员的选举权,是个神圣的权利,也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实实在在的一个权利。除了这个权利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实在的权利呢?我们应该珍惜自己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要充分利用这个权利,在选票上不能随随便便的划圈。我建议东区的支部负责人,能够组织大家开会讨论人大选举和提名候选人的问题,如果他不召开这样的会议,又没有满意解释,我下次支部改选的时候,我不会给他投赞成票。

(六)民主党派是不是政治花瓶?

最近在《人民日报》海外版,报道了民建中央主席成思危先生的讲话,他说:“中国的民主党派不是’政治花瓶’”,并从各种角度加以论证。但我认为,民主党派是不是个政治花瓶,并不是我们“民建主席”说了算的事情,要看广大人民群众的反映。据我接触,在基层有不少人认为“民主党派”就是个花瓶,这是很多人多年来形成的观念,有的说法比这个更难听。要改变这种观念,必须要有实际行动,首先“民建”内部要扩大民主,要对执政党实行有效地监督。如果我们在自己内部都不能实行民主,怎么能改变“政治花瓶”的形象呢?

(七)纪念“民建”创始人章乃器先生

民主建国会成立于1945年,章乃器是主要创始人之一,“民建”在1949 年前为争取中国的民主化做了大量工作,建国后章乃器被选为粮食部长,但是在1957年却被打成“极右分子”,撤了部长职务。主要的根据是章乃器当时说了不要搞个人崇拜,说对毛泽东也不能搞个人崇拜。现在看来他的讲话完全正确,但是他戴着右派帽子过了22 年,“文革”被打得遍体鳞伤。直到现在他的事迹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民建”中的很多人也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应该纪念章乃器,学习章乃器,出版他的传记、文集。

(八)国家大、人口多不是贫困的原因

中午吃饭,有人讲,咱们中国人口多,国家大,不好治理,认为这是贫困的原因,我对此提出不同看法。我说:“如果真是国家大,人口多会造成贫困,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统一台湾,统一之后不是国家更大,人口更多了吗?不是更难治理了吗?

北朝鲜人口只有2000万,是个小国,为什么那么穷?和它一线之隔的南韩,人口是朝鲜的一倍,为什么那么富?人均收入差几十倍?他们原是同种、同族、同文的一个国家;它们的贫富差别只能说明重要的是制度、是体制。说国家大了,人口多了,不好治理,那是为自己的落后找借口。“

今天参观了“民建”周村支部的档案室。我感觉办得很好,把每个会员发表的文章、著作、获得的奖状和自己的简历都放在里面,而且采取开放式的,使每个会员都能来查看,使会员之间得以交流,而且外边来的客人也可以查看,做到互相交流。这种透明开放式的管理,值得我们学习。建议山东大学支部,也能学习这种管理方式。

(九)在洗手间中的致意

这次座谈会上的发言者,除了一些领导人和作辅导报告作者之外,一般会员只有我一个人讲话。会上也没有会员对我的讲话进行批评或者肯定。但是会后去洗手间,却有几个会员围着我,说我讲得好,讲了真话、实话、讲了他们的心里话。

这说明了民建内部过去没有建立一个言论自由的空间。

会议结束前,主持者进行了总结,他讲的第一点就是,我们“民建”必须接受党的领导,不能削弱党的领导。我本想和他商榷几句,但是快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也不想使主持者为难,所以没有再发言。

共产党要领导“民主党派”,这是人所共知的,而在民主党派的领导层,也有人主动要求共产党来领导自己、指挥自己。最近“民建”中央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成思危先生在谈话中就说:“要大合唱就要有指挥,这种指挥,无论从历史或者从现实来看,都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胜任。”(《人民日报》海外版2006 年9月20日),对这种看法,在民主党派的成员中,有些人持不同意见,但是反对意见在国内甚至“民建”内部都没有发表的机会。

(十)我的态度

大陆现在有八个“民主党派”,一个执政党,这些政党组织的成员有七千多万,他们各自的思想、行为、独立性、自由度有很大差别。

中国正在进入一个伟大的由极权走向民主的转型期,现有的政党成员,如何发挥作用值得探讨探索。对这些政党的批评,揭露文章在海外已经有很多了,国内在这方面还是一个禁区。

我自己由于多种原因,在1988年加入了“民主建国会”,还当了省委委员,山大支部副主委。在中国大陆作为一个“党派”的成员,觉醒之后,如何尽到自己的责任呢?有人说要退党,我不反对,这是他的自由权利和选择。但是我又想,做为一个“党派”内的异见人士,原本别人就是想孤立你,把你边缘化,离开了那个政党(不管是花瓶还是执政党),在没有结社自由的社会中,如果没有更合适的群体可以参加,那不是更孤立、更边缘化了吗?所以我想也可以利用自己“党派”成员的身份,利用人际关系,“党派”活动讲话的机会,表达观点,维护自己和“党派”成员的权利。当然在“党派”会议上讲话,要注意分寸,不能象海外发表文章那样秉笔直书。

我对“民主党派”成员的身份,并不留恋。我要在“党派”的会议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讲出自己的观点。这是对“党派”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如果因为在“党派”内部讲话,而被开除党籍,我也不后悔,对开除,我一是不怕,二是准备,三是现在不被开除也好。在过去的会议上,我曾经讲过一些不同的政见,最近又讲了一些,我根据回忆(没有讲稿),把这次讲活过程书写出来,错了欢迎指正。

2006年10月30日于山东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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