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与我同村的农村姑娘──彩娣,她是个优秀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她身材苗条步履轻盈,歌喉嘹亮演技丰富,不仅能演《智取威虎山》中的小常宝、《红灯记》中的李铁梅,《沙家浜》中的卫生员,而且没有“明星”架子,乐意搭布景跑龙套。当然,她这些优点对插队青年的我来说都是次要的。因为当时我身处逆境缺钱少粮,除了关心工分便是关心肠胃,对容易让人肚饿的宣传活动,哪怕娱乐活动并不怎么感兴趣。而在工分肠胃这两个领域,彩娣却对我有所帮助。比如,莳秧割稻,她总是抢在我前面,并多莳一株秧多割一棵稻,为我分劳。假如此时出现一条神出鬼没的水蛇,她就嘴里“嘘嘘嘘”的将它赶走。此外,一到廿四夜,彩娣便瞒着父母送我满满两大碗汤团;平时,她还偷偷割几棵青菜呀拔几株毛豆呀放在我的灶前……

彩娣有个特征:有人在场,她沉默寡言一本正经,两人相处,她热情洋溢嘘寒问暖。而且,她习于在我面前梳发照镜眯眼抿嘴。这一切,常惹得我神魂颠倒想入非非。不过时间长了,我就明白她并不是搔首弄姿卖弄风情,而只是某种潜意识的流露。尽管如此,下雨不出工,或者晚上,我仍然喜欢到她家玩,看她纺纱做花边,看她不时流露的秋波。去的次数多了,她父母似乎看出了苗头,不像以前那样递烟倒茶热情招待了,甚至有时还故意冷淡我,这使人很尴尬,不过,我认为这很正常,因为彩娣十六岁就有了婆家。

不知怎的,彩娣的衣着渐渐城市化了,她模仿女插青,时常穿小裤脚管裤子和白边塑料底松紧鞋,酱红色的棉袄罩衫上面还翻着一个白色的假领头。不过,她仍然穿着惹我发笑的大红肚兜下河游泳。有一次她游泳后爬上岸,我望着湿漉漉的脸蛋,禁不住问她要不要跟我城里去玩,玩一天,当天就回来。她双手抱住丰满的胸脯,红着脸一溜烟地逃往家里去了。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她内心的春情。

记得初冬一个黄昏,我准备烧晚饭,彩娣上门对我说,晚上跟我们去外大队演出,夜饭晚一点吃吧。我说,能行吗?我又不是宣传队员。她说关啥事。有我在,没人说闲话。我明白彩娣为了省我一顿口粮,才自作主张邀请我去的。于是,我饿着肚子,随大队宣传队乘船到了外大队。演出什么节目,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今夜星光灿烂”,篮球场上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无数精神饥渴的目光一齐射向宣传台。我呆在幕后爱莫能助,也视若无睹那些忙忙碌碌的演员。我的眼中只有彩娣,我看着彩娣大汗淋漓上窜下跳,扮演各种角色,一会儿深仇大恨骂:黑心肠的贼地主,一会儿笑容满面唱:来了亲人解放军。晚上八点半,我饥肠辘辘双腿发软,全身直冒冷汗,心里企盼着演出早点结束。

演出结束,兄弟大队干部招待我们半夜饭。八仙桌上有白菜、红烧肉、塘里鱼,还有自酿老白酒。我狼吞虎咽,接连吃了好几块红烧肉,吃得吱吱的油水冒出嘴角,以至于忘了给彩娣盛一碗饭、夹一筷菜。待酒足饭饱,点上一支烟,我才回过神来。发现彩娣在怔怔的看着我,那暧昧而又关切的眼神,似乎心疼地说你饿坏了。我红着脸,抹了抹油嘴,脸上漾起一丝歉意。

回队路上,我俩起初默默无语,可是到家门口,我突然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我隔着衣服首先抚摸了她左面的那一只,接着又抚摸了她右面的那一只,见对方没有拒绝的表示,于是得陇望蜀,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大概总共有三分钟吧,后来她才用力推开我,颤声说,不要这样,我今后要嫁人……

江苏/陆文

说明:

这篇东西曾发表于某报纸文艺副刊上,末段给编辑删改了一些。我问编辑朋友为啥删改,他说:左面的那一只,右面的那一只,不就是两只。大家都知道,女人有两只,罗哩罗嗦的,报纸上发表不雅观。改成“我突然情不自禁亲了她一下”,不就成了。你有个毛病,明明应该写“女人的胸脯,你就是爱写”女人的乳房、奶子“。我说:这是跟鲁迅学的。鲁迅说,我家院子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一棵是枣树。这么一改,我要表达的那意思没有了。我之所以突出这只那只,是形容我当时的性饥渴状。

我的信箱:[email protected]

文章来源:作者博客

作者 ed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