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26

我似乎是刚刚明白,爸爸不是一头猪,吃饱喝足就行了,我还要照顾他的情绪,不仅仅是这样,我还要听他的,他是我爸爸,他生了我,虽然我长大了,三十多了,但在他眼里还是小孩。要听他的,不听他的,他不高兴,他骂我,他唉声叹气,他愁眉紧锁,他不吃饭,问他,他说,我不饿。

他还给我使各种小动作。

我去厕所,和分钟,回来了,朋友马上起身,就要走了,刚才聊得正开心,怎么说走就走了?

你很聪明,是爸爸。

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八十多年的历练,很老练,不是说着玩的,那叫一个淡定。

我问,他眼珠都不动的。朋友自然不说,我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回到要不要做好人的话题。

父亲说,你伯我还能这个不知道?你也得有个惧怕。你就不怕?

我说,伯,我咋能不怕?你想想,三十多年的努力,积了多少代,有我这个硕士生,你一个农民,不识一个字,你是咋能把我供出来的?你流了多少血,你淌了多少汗?我能不知道?

父亲说,你还知道?你就图这个虚名?啥都不顾了?

我说,伯,我图个啥虚名,才几个人?这是啥虚名?鸡巴毛都不是。我值得为了这个赔上我,赔上我老婆孩子?赔上你们,赔上我,赔上周围多少人的希望,赔上这么多年的血,这么多年的汗?我刚出来那天,你就忘了?我给你打电话,你说的啥?你哭,我也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能不知道你的难?我能不知道你的心?

我刚出来那天,看见你孙子,他三岁半了,叫他喊爸爸,他不喊。他掉过头去,对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说,看,这是我爸爸!第二天,我送他去上学,到校门口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进,他非要拉着我进去,我跟他后面,过去了,他怯生生的走到了操场的同学们面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还在。他大声向同学们说,这是我爸爸!我,我,我怎么样?我泪一下子都出来了。

五个月了,儿子和我还是认生。

老婆,三十个月不见了。见了呢,完全变成了生人。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笑,我不再理解她为什么笑,她哭,我不再理解她为什么哭。家里的一切全变了,这似乎不再是我自己的家,沙发,柜子,椅子。一切的一切。全变了,家似乎不再是我自己的家。

恐惧,同学,朋友,同事,亲人,一切一切,我不是原来刚刚奋斗到的马上就开始的美好生活没有了,我的人生才刚刚,而是一切都没有了,我孤立了,我象生活在孤岛上,周围全是人,十四亿,可是,对我都是陌生人。远看,他们是人,可是,一旦走近,他们就远离了,仿佛是影子。仿佛是另一个物种。可我是人,我渴望人的体温!

还有病,吃药,打针,住院,手术。病能好。

心里的病呢?

身体能复原,与儿子呢,与老婆呢,怎么复原?同事呢,同学呢?朋友呢?你呢?怎么复原?怎么修复?谁来修复?我自己也是病人,谁来修复我,我能修复谁?

回归社会,怎么回归,这是谁的社会,不是,这不是我的社会,我想再回到监狱!

王清营的父亲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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